苏清寰从长公主府离开后回到沈宅时,已经快到了午膳的时间。大齐朝的饭食习惯是一日三顿，与大琰有所不同，不过倒是与《邪王的迷糊妃》世界类似，所以很容易适应。

    用过午饭后不久,沈宅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端王？苏清寰再次看到与上官棠七八分神似的端王时,心中很是意外,又有些好奇。

    记忆中端王与沈曦瑶并不多亲近,在宫中住了三年也只偶尔碰上，远远地颔首打个招呼也就是了,单独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这些日子她却接二连三遇见端王？

    端王面上带着温雅的笑容,简单明了地表明来意：“沈娘子,我今日前来,是想告知你一件事。”

    苏清寰有些惊讶他的直截了当，但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王爷请说。”

    “今日陛下召我入宫，问及萧沈两家结亲之事。”端王的态度很是郑重，看到苏清寰面不改色时，他才加了一句，“我答应了陛下,来年三月迎娶沈家娘子。”

    苏清寰愣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是，端王将会与沈家某位小娘子成亲？

    来年三月是否太过仓促了些,毕竟如今沈家适龄的娘子只有两位,除了沈曦瑶,便是二房的嫡长女沈明琅了。

    但她们二人都要守孝,出孝之后就是二月了,一个月的时间要准备婚聘六礼也太匆忙了些。

    沈曦瑶也就罢了，毕竟目前这情况，与睿王的亲事取消后，她一时半会儿估计嫁不出去，之前已经备好的东西也用不上。

    沈明琅却远在江北，且不说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光是赐婚、行六礼、女方备嫁妆、男方下聘礼、迎新娘等种种琐事，一个月根本不够，除非提前出发。

    可是孝中却很是忌讳婚嫁之事，若是太过仓促很容易毁了女子的声誉……

    取消亲事苏清寰算是先斩后奏，直接把事情办妥后才去信给远在江北的父亲沈岫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表述清楚，并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这事沈贵太妃自然也会派人传信去沈家，但她站得高看得远，所思所想未必与苏清寰相同，所以亲自写信向父亲解释是很有必要的。

    她需要取得沈家的支持，否则别提什么报复睿王与乔娘子、报复穆亲王府，为了保住皇室颜面，她估计就是去道观清修的下场。

    最重要的是，端王为何要将这事告诉她？

    苏清寰忍不住蹙眉看着他，也直截了当地问：“端王可是要迎娶二房的明琅？”

    沈明琅是二房的嫡长女，比沈曦瑶晚生了十个月，印象中是个明艳端庄、知书达礼的小娘子，只是性子比较争强好胜，很喜欢与沈曦瑶在各方面一较高低。无论是琴棋诗画还是礼仪规矩，她都希望自己能压过沈曦瑶，成为最好的一个。

    若非她年纪上还差了些，又是二房所出、与沈贵太妃到底隔了一房，或许之前选睿王妃的时候就直接选她了——盖因沈明琅性子比较好强，权/欲/心颇重，既有手段又能狠得下心来，虽不如沈曦瑶从容稳当，却更适合在皇家生存。

    端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看她虽然尽力维持平静却不曾掩饰眸中的好奇与疑惑，方才沉声道：“我向陛下请求，来年三月迎娶沈娘子为妻。”

    苏清寰愣住了。迎娶沈娘子为妻？端王这是何意？

    他竟提出了要娶沈曦瑶？她虽然已经与睿王取消亲事，但不管怎么说，也曾经是睿王的未婚妻，端王忽然求娶，就不怕背上觊觎皇嫂、悖乱纲常的罪名？

    明明之前并无往来，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端王如何就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而且，她可是沈家人！淑太妃最是痛恨沈贵太妃，对于夺宠之仇一直耿耿于怀，连带着也迁怒了沈家人，尤其是经常在宫中走动的沈曦瑶。

    端王提出要迎娶沈曦瑶时，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沉默良久，苏清寰见他并无任何解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端王为何会作出这般决定？”

    她对于端王的印象不深，记忆中二人并无往来，剧情中端王则是去了边疆征战沙场，回来时已取得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功绩，被皇帝特封为勇端亲王，享双王俸，掌一半虎符，是大齐上下公认的战神！

    只是关于他是否娶亲、可有妻妾这一方面，却是一无所知。

    如今她成了沈曦瑶，提前发现了睿王与乔采蘩的私情，又直接取消了亲事，连带着萧沈两家的联姻也要重新考虑对象……

    于是剧情中应该发生的事情都有了改变，比如和嘉长公主不一定会接受乔采蘩的医治，比如端王向皇帝表示，愿意迎娶沈曦瑶为端王妃。

    剧情中沈曦瑶嫁给了穆亲王，二人的结/合也算是代表萧沈两家的联姻，于是沈明琅并没有入京待嫁，后来的剧情也不曾提到过她……

    “我未娶你未嫁，这般决定并无错处。”端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对方并无难以接受或者十分排斥之意，高高吊起的心逐渐回落，语气也愈发沉稳淡定，“沈娘子也该明白，与其娶一个从未见面、完全陌生的沈家娘子，不若娶一个相对熟悉、也欣赏其品性的沈娘子。”

    苏清寰怔了怔，自然听出了对方话中之意。

    端王倒不是瞬间就对沈曦瑶一见钟情了，只是相对于完全陌生的沈明琅来说，还是熟悉了三年的沈曦瑶更值得信任些。

    “可是端王应该知晓我的性格。”苏清寰微微蹙眉，郑重地道，“我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自然容不下另有所爱。即便端王出身皇家，若要娶我为正妃，我绝不会允许夫君纳妾。”

    这是沈曦瑶的骄傲，也是苏清寰的骄傲。

    在大琰时那是已经入宫为妃、迫不得已隐忍下去，加上仇人都在宫中，她又不愿意轻举妄动连累凌瑾瑶的家人，这才愿意勉强为之。如今么……她有这个资本，也有这个决心。

    “我愿意立誓，若是能迎娶沈曦瑶为妻，此生只她一人、绝不纳妾。”端王却并接受她的委婉拒绝，反而郑重地看着她，十分严肃认真地道，“若违此誓，就让我生生世世都与挚爱分离、不得相守！”

    他说的不是什么天打五雷轰、人神共弃之类的套话，反而用生生世世的挚爱来表明真心。

    苏清寰只觉得有热意涌上眼眶，心尖颤抖之余，仿佛被泡在温泉之中被暖意包裹，让她几乎要沉浸其中、不愿清醒。

    只她一人，绝不纳妾。迎娶沈曦瑶为妻……苏清寰蓦地清醒了几分，想起他要迎娶的是沈曦瑶，浓浓的失落涌上心头，让她不由鼻尖微酸，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失望了。

    端王……上官棠……记忆中的身影仿佛与眼前之人重合，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转瞬已经记不清了。苏清寰莫名有些委屈，但很快就变回之前的冷静从容，看端王一副期待她回应的样子，她微笑着开口：“端王心意已决，也不嫌弃曦瑶才退过亲，竟愿意许下如此承诺，曦瑶自是愿意的。”既然他敢立下誓言，她也没什么理由反对，顺水推舟并无不可。

    当然，若他敢违背誓言……不必沈家出手，她也能教他自食其果，日后再不敢胡乱许诺！

    ……端王走出沈宅时，神色虽然冷峻，唇角却多了几分笑意。

    苏清寰并未注意端王的神情，她还有些恍惚失神，对于自己答应求亲之事只觉不可思议。当时她并未考虑太多，这会儿真正冷静下来，却发现事情的进展似乎不太对。

    端王那个求亲的理由，看似有理实则破绽百出。

    这时代对女子的束缚虽不如大琰朝，婚姻之事却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自己做主的，盲婚哑嫁的情况并不少，端王身为皇家亲王，哪里就一定要求与未来王妃相熟了？

    而且，他可是王爷，若想与沈明琅熟悉，法子多得很，二人若是定亲之后往来较多，旁人也不会太多闲话。

    所以，端王的理由太过牵强，真要给出个不那么荒唐的借口，还不如直接说他喜欢沈曦瑶，正好看到她已经同睿王退亲，便直接开口向皇帝请求赐婚了。

    可是，端王之前与沈曦瑶只能算相熟，来往并不多，反而那次苏清寰出重孝时端王忽然来了沈宅，这是第一次主动有所交集。

    而后守孝期间偶尔遇到过几次，端王还特意送了两支精致的珠钗，再就是昨日进宫时在宣武门前遇见他与睿王同在……

    最后就是今日，依然是端王主动来了沈宅，告知了她求皇帝赐婚的事情。

    她怎么感觉，是在自己成为沈曦瑶之后，端王才一反常态地主动起来了？这真的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