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清寰再次被沈贵太妃召入宫中。

    至于目的是什么，她心中也十分清楚。端王向皇帝请求赐婚之事，总会让沈贵太妃知晓的。毕竟她不只是睿王的母妃，也是沈家之人。

    “曦儿,端王请求陛下赐婚之事,你应该已经听他亲口说过了吧？”沈贵太妃听说了端王去沈宅的事,于是问话的语气十分笃定。

    萧家的人行事作风大都直截了当、不爱拐弯抹角,既然端王请旨之后直接去了沈宅，自然是为了告知沈曦瑶此事的。

    “是。昨日下午,端王亲至沈宅,与我明言赐婚之事。”苏清寰颔首肯定,随即郑重地加上一句,“姑姑,我答应他了。”

    “曦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沈贵太妃有些惊讶,想起之前她对睿王另寻他欢的态度，对她转天就答应端王求亲之事很是怀疑。

    曦儿不会是还对珩儿心存怨愤，一时气愤不甘之下，干脆就答应端王的求亲以作报复吧？

    苏清寰迟疑了下，郑重地开口道：“姑姑,端王对我立誓,此生只我一人，绝不纳妾。若违此誓,生生世世都与挚爱分离、不得相守！”

    沈贵太妃愣了一下,神情顿时有些复杂,语气难得有些踌躇：“端王竟敢立下如此誓言,身为皇家人也算难得。只是,你觉得这誓言可信吗？”若是成亲之后他违背了誓言，你又该如何呢？

    这话虽然没出口，但她相信这么粗浅的言外之意曦儿听得出来。

    “姑姑，我相信事在人为。既然他敢立誓，此时定有几分真心。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几分真心变成万分真心。”苏清寰不假思索地回答，

    “但凡他对我用了万分真心，想必也不会三妻四妾地让我悲伤难过。”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若他当真敢违背誓言，就算闹得玉石俱焚，我也不会放过他！”

    她说这番话时态度冷静语气坚决，并不似陷入情爱中的女子那般盲目或是狂热，却让沈贵太妃心下一定。

    略一沉吟，沈贵太妃开口道：“曦儿既然心中有数，姑姑自然也不会多加干涉。沈家那边我会去信说明来龙去脉，就说是我先同意的，明琅也不必送入京中了。”

    沈家虽然规矩多礼仪繁复，人情却也并不那么冷漠，还不至于枉顾儿女心愿、出卖亲事换取利益。因为他们树大根深、底蕴深厚，才有这样给予儿女一定程度上自由的资本，包括在允许的范围内挑选未来的另一半。

    沈明琅尚未及笄、因此不曾定亲，但暗中与某些人家已有了默契。

    沈贵太妃曾经也是名闻江北的世家贵女，可以在众多好儿郎中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只是为了沈家，她自己选择了入宫为妃。

    与众多女子共侍一夫是怎样的体验，沈贵太妃心里清楚，她并不希望沈曦瑶陷入同样的局面。

    本来亲上加亲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她也能好生约束珩儿、照顾曦儿，没成想珩儿不争气，居然闹出这种事……

    “多谢姑姑。”苏清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能敛衽一礼，神色郑重，叫人轻易看出她发自内心的真诚。

    沈贵太妃既要去信说明是她先同意的，那些压力自然会被她分去大半，而非全叫苏清寰自己扛着。先斩后奏地取消与睿王的亲事已是大错，若还转头便又答应了与端王成亲，只怕父亲会大发脾气。无论是为了沈曦瑶自身的名誉，还是为了沈家的利益，她都不该如此任性妄为！

    沈贵太妃只欣慰地笑了笑，而后似乎又想起什么，叮嘱道：“对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端王，那么接下来的七个月内更要谨守规矩，切忌张扬放纵，莫要让人看轻，也别留下话柄。”

    本就是二次议亲，还是与前未婚夫的弟弟，这种事情原本就很容易惹人非议，若言行举止再不注意些，曦儿的闺誉只怕要被毁去泰半！虽世家贵女平日里并不需要太过拘束，但涉及终身大事的关键时期，自然不能如平时那般肆意。

    “姑姑，我会的。”苏清寰微笑着颔首，迟疑了下，又提起另一件事，“我昨日在和嘉长公主府上遇到了睿王与乔娘子。睿王似乎有心让乔娘子替长公主殿下治病，但那乔娘子实在不像精通医术之人，我有些担心……睿王与乔娘子之事，姑姑作何打算？”

    看沈贵太妃有些惊讶的样子，显然睿王并未将此事告知沈贵太妃。但是替长公主治病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毕竟治好了自然有功，治不好的话，皇帝那边可不会轻易揭过！

    睿王究竟是认为此事无关紧要、不需要告知贵太妃；还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与乔娘子厮混得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时间进宫请安，自然也没时间告知贵太妃？

    “珩儿昨日带着乔娘子去了和嘉长公主府？”

    沈贵太妃倒没觉得苏清寰是在背后告状，只认为苏清寰是看到睿王行事不妥而委婉提醒罢了，一时忍不住皱起眉头，有种不知拿他如何是好的无奈与不甘。

    珩儿自从喜欢上那个乔娘子，言行举止竟是越来越出格了，继续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乔娘子简直是个祸害！

    去查探乔娘子底细的人尚未回禀情况，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影响了母子之间的感情……

    苏清寰犹豫了下，开口替乔娘子解释了几句：“姑姑，乔娘子虽是乔府庶女，实际上却是在庄子上长大，生父与嫡母都未派人管教，只与姨娘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不通俗世规矩礼仪也情有可原。”乔采蘩是在庄子上生活了十多年没错，乔子滢却是二十一世纪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据乔子滢的意思，她穿越到乔采蘩身上已经是赚了十二年的青春，当时的乔采蘩已虚岁十一，因此异世而来的乔子滢已经二十有三，早已成年，但并未嫁人——这里应该是两个世界的规矩习惯不同。

    可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乔子滢的一言一行却连记忆中沈曦瑶十一/二岁时都比不上，不说规矩礼节什么的，就说她的心性与言行举止……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甚至从未想过入乡随俗，也不曾刻意掩饰自己的特殊，只凭着标新立异的言行举止和神奇的灵泉水在大齐站稳跟脚，却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竟还吸引了许多出色男子倾慕不已、念念不忘。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面对面的接触，还是从查探到的讯息，苏清寰都看出了不少显而易见的破绽。

    那些倾慕者们却仿佛当局者迷，那些在剧情中形容得十分出色的男人，冠以各种聪明睿智、洞察人心的描绘，对旁人都能一眼看穿，偏偏却看不出女主角的任何破绽，即便看出不对也会想出各种理由为其解释，甚至自发为其掩饰……

    包括睿王萧昭珩，也包括与于家玉郎齐名的大才子王博韬、来年的新科探花黎智行、端王手下的副将杨逸之等等。

    苏清寰仔细回忆剧情后，只觉得荒谬至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道之下女主角的魅力？

    明明那么多怪异之处，那些倾慕者却视而不见，完全相信乔采蘩随意找出来的借口，并自发找到理由为其补足其他不够完善之处。

    她说自己梦见了白胡子老爷爷所以会医术，那就是真的跟神仙学了医术；

    她说梦到大才子教她作诗，那就是梦中学会了作诗作词；

    她说小时候掉进某个深潭里得了灵水，那就是奇遇得了灵水……

    好吧，苏清寰这一顺嘴的话其实就是提醒加告状的。

    虽然不想让沈贵太妃去棒打鸳鸯反而促进二人的感情进展，但是有些事情该提醒还是要提醒的。比如这次给长公主治病的事，闹个不好还会牵连到沈贵太妃，即便不干涉他与乔娘子的来往，却也不能太过放任自流，否则弄出大乱子还要给他收尾……

    沈贵太妃闻言却是深深蹙眉，对于勾引且带坏自家儿子的乔娘子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生父与嫡母都不曾管教，只与姨娘一起在庄子上生活……怪不得养出一身小家子气，半点规矩都不懂，只会勾/缠着男人寻/欢作/乐！

    不行，就算为了珩儿的名声着想，她也该让人去给乔娘子教教规矩，免得实在带不出门，尽丢珩儿的脸面！不过，既然她的嫡母是和淑郡主，那就先让和淑派个教习姑姑去教规矩吧。

    “曦儿，此事你不必再管，免得珩儿迁怒，姑姑会好生处理这事的。”沈贵太妃有了决定，再看苏清寰时，神色依旧和蔼，提到“迁怒”一词时，却忍不住流露出无奈之色。

    睿王啊……她或许是该好生管教一番了。继续这样下去，他恐怕会被乔娘子完全带坏，届时根本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