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微抬头。

    她看到天花板上，天使和圣灵已经一块一块地掉落。

    大雨从砖头的缝隙中滚落下来，隐约还能听到头顶有直升机在轰鸣着，来回盘旋。

    所以那些退出了游戏的玩家，都消失不见了吗？

    次井叶子似乎曾经说过，那些人——那些被她杀死的人再也没有办法从现实世界中醒过来。

    自己也会面临这样的结局吗？

    不，不是。自己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实体。

    她不过只是作为一个人格被次井叶子杀死。

    从此以后，无论是游戏世界还是现实世界，再也不会有她的存在。

    那大概就是真正的死亡吧。

    歌微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终究是没想到，要走到这最后一步啊。

    对歌微而言，一切的结局似乎都已经注定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握在手中的最后一片碎片，然后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句话。

    次井叶子还在冷笑。

    她在嘲讽她，贬低她，用言语将蝼蚁般的她缓慢地捏碎。

    她在狂妄地笑，在傲慢地自得。

    而歌微就趁着这个时候，一把伸出手。

    碎片淡蓝色的光在次井叶子的颈间划过。

    这是她的最后一击。

    这一下足够割破次井叶子的喉咙，将她杀死。

    次井叶子的话语骤然停顿——她诧异地看着歌微的最后一击。

    她要用手中最后的碎片割破她的喉咙？

    次井叶子仍然有谨慎的半秒，可以偏过头，避开这一攻击。

    但她是否有避开的必要呢？

    歌微这样做，无非是自取灭亡而已。

    任何加诸在次井叶子身上的伤害，都会被转移到歌微的身上。歌微自己也不过死得更快而已。

    所以，她实在没有必要闪避……不是吗？

    次井叶子短暂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

    歌微手中的碎片就这么划过次井叶子的脖颈。

    只是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伤害转移」已经生效了。

    歌微的脖颈上出现一道巨大的血口。

    这是一道致命伤。足以让她在短短几秒内死去。

    她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的心跳加速，身体开始颤抖，意识也开始模糊。

    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她就会没有意识了吧……

    次井叶子张狂地笑了起来。

    “我说你，这到底是何必呢？”

    “你明明知道这些伤害统统都会被转移到——”

    次井叶子的话音未落，突然感到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喉咙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划破了她的肌肤。

    ……就好像是，一片锋利的瓷片深深地嵌入了她的喉咙。

    她低头一看，鲜血从伤口处一泵一泵地喷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自己的脖颈上忽然也出现一道一模一样的破口！

    次井叶子尖叫起来！

    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瞳孔不断放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用手捂住喉咙，试图止血，但鲜血还是从指缝中喷涌出来，染红了她的手掌。

    她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会这样？

    次井叶子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整个喉咙都被撕裂开来！

    声音也变得嘶哑而微弱，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了喉咙。

    她想要尖叫，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想不通……想不通！

    伤害明明都转移到歌微的身上了，为什么自己还会——

    歌微却已疲惫得像是卸下全身力气一般，任由自己整个身体都仰躺在地上。

    就像是一个人跑完了一场长途的马拉松，再也没有力气了那样。

    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做完了她应该做的事。

    结束了，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她先前明知“伤害转移”的能力，却还是要攻击次井叶子……不过只是为了降低她的警惕性，让她误以为自己会凭感情冲动做出一些徒劳的事。

    前面那些铺垫，都只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击。

    她要用手中的碎片给次井叶子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也是在这一刻——她使用了「共伤」。

    【使用天赋：共伤。】

    【天赋介绍：你可以选择指定一个对象，让对象与你承受同等的伤害。当你选定对象之后，在同一时刻你遭受到攻击力为x的伤害，那么你所选定的对象也会受到攻击力为x的伤害。】

    【天赋等级：他级。使用时长：一分钟。】

    对歌微而言，这已经是唯一能够打败次井叶子的办法了。

    当她杀死次井叶子那一刻，“伤害转移”生效，歌微也受到同样的伤。

    而在此时「共伤」生效，次井叶子会受到与自己同样的伤。

    歌微在心里完整地运行了这一切流程。

    她想要使用「共伤」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直接把碎片扎向自己，进行自杀，然后再将「共伤」到次井叶子的身上。

    但此时的次井叶子仍然有“伤害转移”的能力，转移出去的伤害会再度反馈到歌微自己的身上。当两种能力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内使用，先后顺序就格外重要。

    因此，歌微必须先让次井叶子的“伤害转移”的能力使用一次，才可以让「共伤」发挥效果。

    她选择击杀次井叶子，让次井叶子“伤害转移”的能力反馈到自己身上；同时，再使用「共伤」。

    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但好在她终于能够杀死次井叶子。

    杀死这个在游戏中几乎是不死的存在，杀死这个最高的变量。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那么……

    就让她们同归于尽吧。

    就让她们的尸体一同葬在这座崩塌的教堂吧。

    让天使和神灵在头顶为她们咏唱。

    让高高的祭台为她们的故事结尾做注脚。

    歌微倒在地上，身体无力地蜷缩着。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呼吸越来越微弱……

    意识开始渐渐离开身体，仿佛灵魂正在从肉体中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