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皇找大太监来问，得知尽管自己已经偏瘫，但朝中的大臣们却不敢在自己昏迷时擅自处理政务，甚至连蒋寒的奏折内容也没有泄露出去。

    看来，他们还是不敢挑战自己的权威。

    这一认识让他心中的恐惧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如此一来，他若是想要保住皇位，最重要的还是应对外部的威胁。

    在举行朝会之前，他必须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以便能够独自决策，从而在百官之中进一步加强自己的影响力。

    如今，他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个妖女。

    她在城关平原的军队已经对他的京城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夏皇深知，如今戎国已经掌握了轰天雷，若是他们要往东扩张，而自己又无力阻止，只要妖女在土地政策上的态度稍微软化一些，那些最擅长做墙头草的世家大族就恨不得立刻拥护她成为新皇。

    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需要在事情进一步恶化之前，找到一种方法来遏制妖女的势力。

    毕竟他已经失去了健康的身体，绝对不能再失去皇位！

    他深思熟虑后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妖女与戎国相互牵制。

    如今他们两方势力都有震天雷，实力相当，如果他们开战，必定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他若是能趁机获得轰天雷的配方，再加上夏国地大物博、兵力众多，就有可能将他们全部击败。

    然而，这两者都不是好对付的，他能想到这一办法，那两方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怎能轻易让他得逞？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双方都会选择先攻击目前看起来更弱的他。

    还没想出个解决办法，外面突然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陛下，太子求见。”

    夏皇听后立刻皱起眉头。

    他心想，这个孙子无非是受到他的责骂，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前来“尽孝”的。

    他现在内外都有忧患，哪有精力应付这些琐事。

    正想拒绝，却听小太监鼓起勇气说：“太子说，他是来为陛下分忧的。”

    这句话让夏皇颇感意外。

    尽管这个太子与自己颇有争执，但他还是对这个与自己相貌相似的孙子存有几丝亲情。在这个焦虑的时刻，恐怕也只有这个孙子能想到为他分忧。

    夏皇微微点头：“叫他进来吧。”

    李季同得到传召，心中的忧虑稍稍减轻。

    母妃曾经跟他说过，皇爷爷这人心太冷，最喜欢的便是他人对他无所求。

    只有不求争抢，全心全意地依附于他，以他的喜怒和利益为重，才能得到他的关爱和庇护。

    李季同明白，自己能得到皇爷爷的召见，意味着第一步走得正确。

    进殿前，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今后只要能赢得帝心，一切都不重要。

    再见时，两人之间果然再无半点从前的温情。

    “参见皇爷爷!”

    李季同不再像以往一般，只是行虚礼，而是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行了君臣之礼。

    夏皇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他的神色。

    那张与他相似的年轻脸庞上，流露出的似乎只有诚挚和敬意。

    “皇爷爷，关于戎国的战事，孙儿心中其实还有一些浅薄的建议，或许能为您解决如今的困境提供一些思路。”

    夏皇正为这件事烦恼，却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商量，于是连忙道：“你且说说看。”

    “孙儿认为，破解这个困境的关键在于借力打力。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妖女的势力去对抗戎国，让他们双方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建议与夏皇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下意识地追问：

    “那你认为，如何才能让他们相互争斗呢？”

    如果将安阳关和高阳府让给戎国，确实能让妖女的势力范围与戎国直接接壤。到时，只需在背后推波助澜，或许就能让他们打起来。

    只是无法完全确定的是，这两方是否会如他所愿地相互争斗。

    如果不能成功，反而引来了饿狼入室，那对大夏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戎国占据了高地三城，这将使得夏国在防御方面处于被动局面。

    而且，三城以东偏南部的大片国土都可能轻易落入戎国之手。

    到那时，哪怕他再不在意名声，对国内百姓和朝中各方势力也无法交待。

    “孙儿认为，我们应该从青阳县主一方着手。我们可以让蒋大将军向北退守高阳府，令青阳县主驻守安阳关，这样就能让他们打起来。”

    夏皇一听，觉得这个方案有些冒险。因为妖女从青阳府发兵前往安阳关，需要经过大约一千里的路程。

    如果让她驻守安阳关，岂不是等于将沿途一千里地所涉及的府城全都拱手相让？

    “不行。”

    但李季同却道：“皇爷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妖女怎么可能会愿意放手与戎国相搏？”

    “只要能让他们打起来，无论最后是哪方胜负，我们都不亏。”

    夏皇仔细地思考着他的说法，渐渐觉得确实很有道理。

    正如他之前所分析的那样，两边交战，必然两败俱伤。

    如果妖女赢了，既然已经被引上高原，自然是要一口气灭掉戎国的。

    即使她不想这么做，到时候他在民间进行舆论造势，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这样，妖女对城关平原的掌控必然削弱，甚至可能大幅损兵折将。

    而就算戎国赢了，经过这场战役，也帮他铲除了妖女这个心腹大患，还消磨了自身实力，想东扩也至少几年都无能为力。

    而且，他的大军还占据着高地的高阳府，要打被削弱的戎国和妖女势力都可以随时行动。

    在国内舆论方面，让妖女去驻守安阳关，也比将安阳和高阳都让给戎国要好交待。

    确实，从各方面看，这个计划都是可行的。想明白了这一点，夏皇看向李季同的目光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同儿，你果真是来为朕分忧的！”

    这个孙子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

    ——

    薛杉杉最近一直在山上忙碌着。

    这次试验的火炮，她几乎全程亲自监督制造，从每个零件到每枚炮弹，尺寸都非常精确。

    尤其是炮弹，误差绝对不能大于炮筒，否则在战场上就会出现无法填装的情况，严重影响作战效率。

    为了确保这一点，她特意找来了张宏和范三郎，共同研究了一系列生产流程的标准化措施，同时提高了生产效率。

    经过半个月的不断探索和实践，在军工坊的全力支持下，试验所需的炮身和弹药数量终于全部制造完毕。

    在此期间，薛杉杉还抽空教导了机械营营长荣武以及几位悟性较高的士兵关于炮弹发射的理论知识。

    这天的天气还算凉爽，薛杉杉便下令将炮弹和炮身抬到早已选定的试验场进行试炮。

    重量达一千多斤的炮身，需要十几个士兵合力才能抬起来，运送炮弹也花费了数十人的力量。

    荣武亲自上前搭建炮架，安置好炮身，填装火药和炮弹，调试好射击角度，然后跑到薛杉杉身边报告：“县主，一切准备就绪。”

    薛杉杉仔细检查了一番，为确保安全，她退到了距离炮击点七八米远的地方。

    接着，她一声令下：“发射！”

    操作士兵们全副武装，站在距离炮击点约七八米的位置，点燃了点火装置。

    这个距离，即使在发生炸膛的情况下，也能确保操作士兵的安全。

    在现场所有人的紧张期待中，火线点燃的瞬间，炮身内的实心弹犹如利箭般迅猛射出，尖锐的呼啸声在空中回荡。

    强大的冲击力使其直接击中两里多外的一排长达六七十米的立体陶俑，炮弹落地后爆炸，再次将周边三十多个大陶俑轰飞，现场瞬间一片狼藉。

    “我的天爷啊！这居然能射这么远！”

    在场观礼的人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震撼不已。

    尽管早已听闻县主提及这新武器的有效射程约为三里，但亲眼目睹实弹发射，仍让人感到无比震撼。

    他们从未听说过有任何武器能在如此远的地方攻击敌人。

    薛杉杉看着炮弹顺利发射，心中暗自满意。

    这炮弹由于膛压较高，总体杀伤力优于轰天雷。

    虽然因为炮弹重量限制，内部只能填装火药，无法加入铁片增强杀伤力，但其射程远超轰天雷，已足够应对当今时代的绝大多数城池。

    实心弹发射时，要达到理想的杀伤效果，对发射角度要求极高，颇考验炮手的反应能力。

    他们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根据敌人的阵型调整发射角度，以便让炮弹的冲击轨道击倒更多敌人。

    然而，在薛杉杉看来，这种操作性较低，实弹的最大作用还是将敌人从马上击落，让他们在高速行进中摔死或被后续马匹踩踏致死，以及爆炸时产生的巨响，可惊吓马匹，扰乱对方行动秩序和速度。

    相较而言，直接伤人的能力还是要依靠散弹。

    “试试散弹。”

    薛杉杉下达指令后，荣武带领众人再次为另一尊炮填装散弹。

    一发散弹便是一包沉重的铅弹，总数可达数千颗。

    一声令下，引火发射，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三里外的木桩人偶纷纷被击倒。

    然而，与实心弹的震撼效果相比，散弹的威力显然逊色许多。

    士兵们上前察看，纷纷面面相觑。

    有人捧着几个木桩人回来如实报告：“县主，这散弹的穿透力似乎不如铁片。”

    薛杉杉接过木桩人看了看，确实如他们所说，但这并不让人意外。

    一旁的薛平看完后，建议道：“是否可以将这些铅弹改成铁片？”

    薛杉杉摇了摇头：“铅弹足够了。爹，有时候并不是穿透力越强，效果越好。人的身体并不算厚，铅弹这种杂物陷在身体里，若不能及时取出清创，比之同样的大小的铁弹更容易致命。”

    用现代话解释就是，这就是所谓的感染。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这样的创后感染可是有效杀死敌方有生力量的好办法。

    薛平和周围的士兵想起县主平时对受伤士兵的关心，军中伤后死亡率远低于其他军队。不得不感慨，这东西虽然是铅，不容易对人体造成贯穿伤，但小而多，容易陷进肉里，且深陷难拔。

    这样一来，伤口处理起来极为困难，可谓是死路一条。

    薛杉杉见众人明白，又解释道：“至于为何不用尖锐的片状物，而用圆形弹......你们想想，炸膛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薛大牛顿时明白了。

    片状物虽然贯穿力度更强，但炮身口径有限，一不小心就容易卡在里头，导致爆炸。

    即使不卡住，不规则的形状也会在发射过程中划伤炮筒内部，让它变得不光滑，最终还是容易卡住弹药，导致爆炸。

    整个实验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期间不断地给降温装置换水，以全方位降低炮身温度，共打了两百多枚实弹和散弹，依然没有发生炸膛。

    薛大牛喜道：“县主，这降温装置可真是有效！”

    这样一来，不用打几十发就要换掉炮筒，成本就会大幅度降低。

    薛杉杉却神色平静，道：“等你们这边做出了更多的炮弹，还要继续测试这些炮身的平均和极限发射次数。”

    她心中已经在规划，若要有效降温，炮兵们就必须随时携带大量水，这就需要给他们配备更多的后勤人员辅助。

    “是。”

    薛大牛应道，看着这些远距离攻击武器，眼中充满了兴奋。

    他做出来的这些武器，简直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更能给小妹打下万里江山！

    “县主，这门大炮威力非凡，却还没取名呢！”

    薛杉杉沉思片刻，考虑到这门炮并非源自西方，称为红夷大炮并不恰当。

    “就叫做‘盛世一号’吧。愿它以战止战，早日迎来太平盛世。”

    薛大牛听了这个名字，心中颇为满意：“盛世，这名字真是气派！”

    众人也纷纷附和：“盛世一号，它是县主开创的盛世的象征，这个名字实在太贴切了！”

    在试验了盛世一号后，薛杉杉发现并无需要改进之处，于是便下山回到工坊，下令批量生产。

    她深知时间紧迫，与戎国的战事可能随时需要这批武器。

    至于批量生产的事宜，薛杉杉并不需要过多操劳，于是她便带着荣武等人下山，着手选拔与培训炮兵。

    当然，最初只将一门炮带下山，让他们先对炮兵有个初步的认识。

    然而，要让每个小组都配备一门炮，目前还不太现实。

    培训工作进行没几天，薛杉杉便收到了总长府的消息：“县主，京城来人了，说是有圣旨给您。”

    薛杉杉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操练场上的炮兵们，对于圣旨一事，她并未太过在意，只随意地问道：“圣旨上怎么说？”

    她现在正专注于制造大炮和培训炮兵，其他寻常事务自然不值得她为此返回青阳府。

    京城的人要传达的旨意，直接告诉总长府就行了。

    在这方面，周诸城处理得从来不让她操心，他在传达旨意前已经先行查看了内容。

    因此，传话的书吏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圣旨上说，要让县主率领麾下兵马前去戍卫安阳关，对抗戎国。”

    这个消息让薛杉杉有些意外，她笑道：“哦？那真是出乎意料了。”

    她又问：“传旨大臣还在青阳府吗？”

    书吏忙恭敬回答：“在的。那人想亲自求见县主后再离开。”

    薛杉杉略加思考，觉得这件事确实值得她回一趟城里。

    于是，她吩咐亲卫杨四：“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回青阳府。”

    将培训工作交给荣武之后，薛杉杉立即带着亲兵赶回了城里。

    一回来，她就下令召见了传旨大臣。

    那人四十多岁，留着八字胡，身材微微有些发胖，相貌虽然平凡，但眼中却闪烁着精光。

    他一见薛杉杉便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并未因为她对传旨的怠慢而感到任何不悦。

    薛杉杉见状，也温和地让他起身入座。

    那人坐下后，满脸欢喜地望着薛杉杉：

    “微臣仰慕县主英名已久，这次陛下要让人传旨，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来这一趟差事。如今得见县主，果然是风采无双！”

    薛杉杉与一旁的周诸城相视一笑，问道：“听你的意思，来本县主处传旨，倒成了香饽饽了？”

    江裘谄媚地说：“那是自然，县主多次救中原百姓于危难，又一统沙国，是巾帼英雄，也是女中豪杰，好些人都想来向您请安，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臣这么心诚，所以最终也只有臣能来。”

    说了一通溜须拍马的话，江裘还给薛杉杉带来了一套极品珠宝首饰，希望她一定收下，还说了奉江家家主之命，带了一万两白银来，作为江家的投名状。

    薛杉杉见状，也没有拒绝。

    接着又询问了他一些京中的情形，此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他口中，薛杉杉得知了夏皇因为蒋寒送出的消息气到中风，如今已经是半身偏瘫，同时也得知这旨意是夏皇直接在朝上宣布的，与以往的态度大不相同。

    聊了一盏茶的时间，江裘见薛杉杉似乎接受了他的示好，告退的时候，眼中的欢喜之情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等江裘离开，薛杉杉转头问周诸城：“总长，你怎么看这江裘？”

    周诸城带着几分轻蔑道：“世家屹立多年不倒，最是会见风使舵，如今是见形势有变，赶紧下注呢。”

    显然，周诸城对这样的人并不屑一顾。

    他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此事足见这些世家对夏国的未来并不看好。哪怕您要与百姓分田地，他们也急着向您示好。不过，这些人向来会阳奉阴违，您也不可因此掉以轻心。”

    薛杉杉点了点，表示很认同他的话。

    周诸城接着道：“倒是夏皇此举，明显不怀好意，咱们不得不防。这安阳关，可不好接啊......”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愤怒：“夏皇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安阳关与沿途府城为饵，想让你与戎国相争，自己也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两个敌人！他怕是老糊涂了！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他下了饵，旁人就要如他所愿去咬钩！”

    薛杉杉因他愤愤不平的样子，眼中染上了笑意：“那安阳关和沿途府城，若是硬要打，还得费不少功夫。如今都送到我手里来了，我怎能不要？”

    能和平地拿下更多的夏国国土，她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如今还是个以农为本的社会，以眼下的耕种水平来说，夏国的国土比起边关更适合耕种，能为她的势力布下更坚实的粮食防线。

    她先前的目标其实是高阳府，顺着青阳府直接西进，从高阳府攻打戎国，取其王庭。

    但以夏皇以往的行事作风，她本以为这事没这么顺利，大概要等到蒋寒完全抵御不住戎国大军的时候才会松口。

    却没想到夏皇会这么早，还附送了安阳关沿线府城的通行权给她，倒真是意外之喜。

    若说其中还有别的什么算计，等她的盛世一号完全量产后，便都无法构成威胁。

    周诸城有些不赞同：“县主！”

    薛杉杉胸有成竹地道：“总长放心吧，我牙口可好着呢，哪怕是铁钩也能嚼得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如同纸老虎般脆弱。

    见周诸城依然忧心忡忡，薛杉杉提议道：“总长，何不与我一同去新建的炮兵营参观一番？”

    当周诸城亲眼目睹那些奇特的铁管武器能将目标击中三里之外，且杀伤力不输给轰天雷时，他惊讶的嘴半天都合不拢。

    在冷兵器时代，长兵器通常代表着强悍的实力。

    然而，县主新研发的盛世一号大炮，其长度实在是太过分！

    周诸城脸上的焦虑顿时消散，他抚摸着胡须，笑容诡异：

    “若夏皇得知县主又获得了如此利器，只怕会惊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