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清楚凉雨的一切茫然和不解。

    在他们刚到三爷身边的时候，凉风就已经经历过一遭了。

    凉风知道三爷对他们很好，但他也知道，三爷对他们的好是复杂的。

    “凉雨，人性是复杂的。”凉风深呼吸一口气：“三爷确实对我们很好，在某些程度上他跟萧妈妈很像，他们都同情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他们知道我们这一生过于短暂又布满苦难。

    这是三爷人性中善的那一部分。

    但他也有自己的执拗，他想培养一个完美的继承者。

    这件事本质上并没有错，但他的行为过于偏激了。

    做惯了上位者的人见多了生死，就容易将人命看得轻了些。

    也许在他看来，我们都有自己的位置，要做自己的事情，我们……甚至也包括他自己，都是推动最终目标的棋子。”

    凉风尽量将这件事解释的清楚简单一些。

    “这是三爷身上关于恶的那一部分吗？”凉雨看着凉风。

    “我不知道。”凉风轻轻摇了摇头：“善很容易分辨，恶却很难界定，越是熟悉亲近的人，越是如此。”

    “哥，我以前觉得只要我像你那么聪明，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容易了。”凉雨抿着唇：“可是我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只是比以前聪明了一些吧，我就已经觉得很痛苦了。”

    “清醒的活着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凉风轻叹一口气：“凉雨，以前我也总希望你能聪明一点，这样兴许可以少闯祸一点，我也能轻松一些，可是现在……我宁愿你变回以前的样子。”

    变聪明，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聪明跟快乐，从来都不成正比。

    “哥，我不要变回以前的样子。”摇了摇头，凉雨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有独立的思想，我要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我要通过自己的双眼去认识这个世界，我要快乐，我要做自己。

    成长很辛苦，但是我可以慢慢来。”

    凉风看着凉雨，眼神里满是错愕，他似乎从未想过会从凉雨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凉风才缓缓开口：“这些话，是白心予跟你说的吧？”

    “你怎么知道？”凉雨眨着眼睛。

    “这个……因为你只是长了脑子，跟有智慧多少还是有些差距的。”

    “？！”凉雨鼓起了腮帮子。

    好气啊，但是凉风好像确实没有说错。

    “不过，你能记住这些话，能接受这些话，就证明你也会成为一个有智慧的人。”凉风看着凉雨的目光满是温柔，他面带浅笑：“凉雨，成长很辛苦，慢慢来，哥等你。”

    凉雨听着凉风的话，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容，有心予和哥哥在等着她呢，她可以慢慢成长。

    “嗯！”

    这时，房门被敲响，管家来叫凉雨下楼吃炖蛋。

    凉风跟凉雨一同下楼，坐在了餐桌边上。

    三爷看着凉风和凉雨，心中也很感慨。

    当年把这对儿兄妹从那个实验室里带出来的时候，这两人瘦的皮包骨，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似乎已经被折磨的有些麻木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确实比一般孩子的成长速度慢了些，但已然生出了血肉，逐渐壮硕起来，表情也丰富了许多。

    蛮好的。

    “凉雨，一会儿有人过来，你配合一下检查。”

    三爷的话让凉雨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一瞬，但还是点头应下：“好的。”

    “放心，只是个小检查，不痛的。”三爷知道凉雨怕疼，特地留在这边陪着凉雨完成了所有的检查，末了才又看着凉雨笑着问了一句：“对吧？不痛的。”

    “嗯。”凉雨只应了一声便垂下了头。

    她不知道三爷为什么要让她接受这一系列的检查。

    若是以前，检查就检查咯，三爷怎么说她怎么做就行了。

    可是现在，她总忍不住多想一些。

    凉风似乎察觉到了凉雨的不安，将手搭在了凉雨的肩膀上，给她足够的安抚和倚靠。

    “三爷，目前看来各项数据都很好，连端粒都有改善。”专业人员拿着平板电脑将数值分析给三爷看。

    “我知道了，今天就辛苦你们了。”三爷点了点头让这些人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三爷才像是思索着什么似的将目光在凉风和凉雨两人身上徘徊。

    “三爷？”凉雨总觉得三爷的目光让她有些头皮发麻，她好怕三爷突然决定要把她和哥哥送回实验室去。

    “你们收拾一下东西。”三爷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天就搬去药神居吧。”

    “嗯？什么？”听见三爷让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凉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可再一听目的地，她傻眼了。

    “怎么？不想去？”三爷看向凉雨。

    “唔……额……”凉雨脑子开始转动起来，嘴巴却跟不上脑子的速度，明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凉风将话接了过来：“凉雨刚从药神居回来，现在又要搬过去，有些诧异，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嗯，对。”凉雨这才点了点头，她真的猜不透。

    “这不是凉雨的检查报告挺好的嘛。”三爷呵呵笑着：“说实话啊，以前我多少还是对马教授的那个实验项目有点希望的，想着就算最后啥都没搞出来，能有什么法子让你们兄妹俩多活几年，别最后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成。

    蝼蚁尚且偷生呢，你们还年轻，多活一天是一天。

    可是这马教授……啧……

    不中用啊！”

    三爷嫌弃地摇了摇头，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轻笑出声：“倒是这小鱼……很不错嘛！

    既然凉雨的情况有好转，那你们兄妹就一起搬过去吧。

    对你们身体有好处的事情，就不要耽搁时间了。”

    “可是……”凉雨张了张嘴：“三爷，您怎么办？”

    如果他们都去药神居了，三爷自己在这里……

    “我离了你俩又不是不能活，现在是你俩不能耽搁了！”三爷摇了摇头：“凉雨啊凉雨！你这个脑子啊！哎！怎么办呢？看你我都愁得慌，回头看看小鱼那边有没有法子，让你变聪明点！”

    听见三爷的话，凉雨的目光闪烁，垂下了头。

    “三爷，您是想让我们投靠白心予？”凉风终于明白三爷的意思了。

    “什么叫投靠？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我啊，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跟着我……护得了你们一时，护不了你们一世啊！”三爷笑容里是看透一切的豁达：“小鱼……小鱼很好，我很满意，就她了。”

    小鱼那不服输的劲头，他也很满意。

    很好，就这样吧，就她了。

    “三爷，您真的想好了吗？”凉风的深色复杂。

    “嗯，我想好了。”三爷点了点头：“你们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就好，也算我没白养你们这么多年。”

    “什么事？”凉雨看着三爷。

    “若有一天，小鱼让你们对我动手……”三爷面上的笑容更甚：“别犹豫，别迟疑，听她的。”

    届时，他便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了。

    真是的！

    哪里需要什么基因实验，没有那些东西，他一样能培养出来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真想让萧老大好好看看。

    他不用做梦，也能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