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五，高三毕业生一个班接着一个班站在主席台下、教学楼前合影。

    还没轮上，或是照过合影的班级都三三两两的拉着拍照，想记录下更多自己青春的模样和美好的回忆。

    只有余澈，一个人远远地站在一边，望着镜头前面异口同声喊着茄子的班级。

    不知道魏乔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么不合群，走走走，和大家拍照去。”

    魏乔带着余澈走向人群，冲着他们大喊：“我把班长带过来了，要合影的抓紧，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一群人热情地举着手，说着“我我我”，更有甚者直接冲上来就举着手机开拍，余澈很快便被热闹围得满满当当。

    “余澈很难受吧，都不能和丛野一起拍毕业照。”林欢和魏乔站在一旁看。

    魏乔叹了口气，“是啊，他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怪可怜的，他这人吧，其实挺孤僻的，你没发现谁和他都亲近不起来吗，也就只有小野在的时候，表情要丰富一点，话要多一点。”

    “丛野呢？考完试要回来吗？毕业了大家还是聚一聚吧。”

    魏乔摇了摇头，“不好说，丛叔叔看他看得紧。”

    林欢还想说什么，老李已经招呼所有人去拍大合照了，只好作罢。

    “大家按身高站，错位插空站。”

    余澈自觉站到了最边上，魏乔不想让他太孤单，就拉着许蒙一起靠了过去，并把许蒙安排到了下面一排，余澈前面，还特无情地打击别人，“你个矮，站前面。”

    也就许蒙脾气好，要换丛野，直接跳起来忽他脑袋了。

    “大家站好别乱动了啊。”

    “毕业快乐吗？”摄影师问。

    一部分人喊不快乐，另一部分人喊快乐，摄影师属实是被整麻了。

    “能不能有点默契各位同学，这样吧，我高考，你们喊加油好吧。”

    “好——”

    “高考——”

    大家异口同声：“加油——”

    相机里传来“咔”的一声响，将中学时光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李恺又是欣喜他又带出了一届优秀的毕业生，又是哀伤要和这帮孩子告别了，正当他叹息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李老师，我丛野。”

    “听出来了，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听魏乔说你们今天下午拍毕业照。”

    “怎么？你有兴趣过来？”

    “我当然有兴趣，可我来不了，你帮我给摄影师说一下，把我P上去，就P余澈旁边，我待会儿给你发几张我的照片，挑好看一点的哈。”

    李恺让他整不会了，“你可真行！成，我一会儿和他说。你在津华那边怎么样？现在能考多少分？”

    丛野叹了口气，张口就来：“唉，别提了，这边的老师不行，还得是我们一中的老师水平高，我现在顶天了也就560左右。”

    李恺很满意，“不错了，可以考个好大学了。”

    丛野倒没他这么乐观，“唉……也就只能这样了，照片的事就拜托你了，不说了，这边也喊我拍照了。”

    “好，你去吧。”

    “拜拜，老李。”

    老李……刚还喊他李老师来着，李恺心说这兔崽子……

    客厅里，余若兰看不顺眼唐晏清穿得皱皱巴巴的衣服，把他喊到跟前替他理衣摆领口。

    另一边的唐鸿文和人打着电话，“好，吃完了早点过来。”语气有几分失落。

    等他挂了电话，余若兰挖苦道：“怎么？你辛辛苦苦买了一堆菜回来要做一顿好吃的给他加油打气，结果人家不给你面子吧。”

    唐鸿文听不得她这语气，“你说什么呢，人小澈是有约在先，总不能让他放朋友鸽子吧，都要毕业了，他们几个好朋友也难得能聚在一起了。”

    余若兰只是冷笑一声。

    “我去做饭。”唐鸿文说着就要起身。

    余若兰却不耐烦地喊住他，“行了，还做什么，我们也出去吃吧，也不嫌碗难得洗。”

    唐鸿文觉得，她多少也是期待和余澈在家吃这一顿饭的，不然也犯不着生气。

    ＊

    七点过的时间对于吃火锅这件事来说稍早了点，偌大的门店只零星坐着几桌人，余澈他们人少，没包大包间，就订了个靠窗的位置，够四个人坐，与过道之间挂了半帘，倒也有了私密性。

    “本来你要考试了，该吃清淡点的，可阿姨这手好巧不巧这时候给划破了……想带你出来吃点清淡的，你爸爸又说清淡的菜不下肚，吃着也没气氛……”林婉极力解释着，生怕对方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到。

    余澈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看了眼林婉裹着纱布的右手，这个动作被林婉察觉到了，忙用轻松的口吻解释道：“就划了个小口子，你爸给包的，太夸张了。”

    这时候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她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动作利落地把一盘肉给下进了锅里，隋冉伸出去想要帮忙的手硬是没派上用场。

    “小澈，复习得怎么样了？你应该不会紧张吧？”他索性询问起余澈来。

    “差不多了，不紧张。”对余澈而言，可能没有什么是比考试还要能够让他感到游刃有余的事了吧。

    “假期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跟着我和林阿姨出去旅游一趟，好好放松一下。”

    余澈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说：“我打算假期去做兼职。”

    “为什么要做兼职？你妈妈不给你生活费？”隋冉脸上隐约有怒气可见，林婉悄悄推了他一下，让他别这么激动。

    余澈抬头定睛看他，“不是。”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只是想体验一下。”他希望这事就这么混过去了，可隋冉却没如他的愿，要知道他是有多希望能有一段充足的时间来增进他们的感情，以前假期里余澈总是拿要学习没时间这个理由来拒绝他，现在毕业了总该有时间了，可好端端的又兼什么职呀？

    “那你来爸爸公司吧，提前来熟悉一下我们公司的大体情况，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懂，不会让你做很难的工作。”

    林婉有些惊讶，片刻后又理解了，他就余澈这么一个儿子，自己手上有这么好的资源，当然想全部留给自己儿子，况且余澈又那么聪明上进，不培养他培养谁？

    她也希望余澈将来能在这么好的平台工作，并且干出一番事业来，就帮着隋冉劝他：“是啊，你到你爸爸公司去看看，要是感兴趣，将来毕业了，就来帮你爸的忙。”

    余澈没想到他们能想到这么远，顿时有些尴尬，但没表现出来，“谢谢爸，但我要去津华。”

    避免两人再浪费口舌劝他，他又补充了一句：“找丛野。”

    果然，两人不出声了，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林婉恢复得比较快，隋冉整个人像是垮掉了，眼里没什么神采，做什么动作看起来都很勉强。

    他想不通，为什么都没在一起了，余澈还是放不下那个人。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该去和那个学生谈谈，用他们家的房子换他永远不再联系余澈。

    但也只是想想，他不敢拿余澈对他的态度来赌。

    “冉哥，你去看看有什么喝的，刚忘点了。”林婉看两父子之间气氛不好，便刻意把隋冉支开一段时间，两个人也都知道她的好意，便也配合了。

    隋冉走后，林婉才试探着和余澈聊，“小澈，给你爸爸一点时间，他会理解你的。”

    余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末了才后知后觉她说了什么，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看她，“阿姨……”他想问你能理解我吗，可又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什么意义，别人顾着他的面子也不好说不理解，说理解也不代表真理解。

    但，他莫名觉得林婉似乎是理解的……

    林婉向来是细心敏锐的人，她怎么不知道余澈的想法，身子微微前倾，小声笑着说：“其实阿姨特别想见见丛野同学，到底是多特别的一个孩子才能让你这么喜欢啊？”

    余澈猝不及防的红了脸，霎时不敢和她对视，目光飘向逐渐沸腾的汤锅，别扭道：“有机会的话。”

    少年垂下的睫毛在白雾后扑闪，林婉知晓他害羞了，“那说好了，到时候阿姨给你们弄一桌好菜。”

    “嗯。”短暂的紧张过后是难得的安心，唐鸿文对他的理解在余澈看来多少有些妥协的意味，徐晓柒的理解大概是是因为她年轻，所以接受能力比较强且带着安慰的意思。而林婉，理智觉得她是因为不好得罪自己爱人唯一的儿子所以才这么说，可想法不是这样，他觉得她是真心的，并且对他和丛野是抱着祝福的。

    因为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林婉对他表现出的每一次真心都格外让能他对这个长辈产生亲近感，以及信任感。

    如果他妈也能这么理解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