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难产（二）

    如此孱弱的身子怎么能承继皇位？

    皇帝厌恶的皱了皱眉，转身往外走。

    皇后别过脸忍着眼中的泪水，抬起头，又面色焦急的看向产房内。

    一漫冲进产房屏风后，将药碗递给了一直抱着良娣上半身的钟嬷嬷。

    钟嬷嬷自良娣小时候就服侍她，后来又随她进宫，自然情深义重。如今这满屋子里，怕是最担心良娣的人就是她了。

    “大胆，你怎么敢进来？”

    “出来——”

    医女和黄太医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漫如今的装扮如同普通药童一般，若是不说话很难看出男女。

    一漫将帽子扯到一边，露出长发，并不理会屏风外的黄太医。

    医女见她是女子，又听到外头的黄太医没再阻止，剜了她一眼，担心她抢了自己的功劳。

    自己好不容易才托人抢了这个医女的位置，想着给皇长孙接生，顺便照顾一番，将来也能做个女官，好过辛苦劳累的整日窝在太医署，哪里想到好死不死的会遇到难产。

    “小姐，喝一口吧——小姐——”

    良娣之前哭喊尖叫的已然没有了力气，此刻闭着眼睛，出气多进气少。

    一漫皱了皱眉，从钟嬷嬷手中抢过碗，一手捏住良娣的下颚，用力掰开，直接倒了进去。

    如今反正都是死局，呛死和难产而死没有什么区别。

    “你做什么——”

    屏风内的人都被一漫的动作惊住，一旁的钟嬷嬷更是目疵欲裂要扑上来将一漫摁倒。

    一漫突然抬眸与钟嬷嬷对视，眼中带着阴狠与戾气，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的眼神让钟嬷嬷浑身发寒，一时定在原地。

    “咳咳咳——啊——”

    良娣开始疯狂的咳嗽，脸红的像是要出血一般。

    “啊——”

    钟嬷嬷心悸的看着一漫扔下碗，覆身将良娣又抱在怀里。

    “小姐——小姐——”

    一漫侧头对着屏风外高声道：“灌进去了，然后呢？”

    屏风并不是半点都看不到，大致影子还是看得到的。

    “产婆将手伸进去调整胎位。”

    听到黄太医的话，众人一惊。

    旁边的秦太医想阻止，看到黄太医斜了自己一眼，又唯唯诺诺的退到一边。

    “可是.可是大人，这样良娣会大出血的——”

    这是不是涉及到保大保小？医女在一旁犹豫开口，“是不是先去问问皇后娘娘？”

    面前的这一大一小，无论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保住她们。

    时间不等人，良娣的声音又慢慢的消失了。

    “出血了——”

    染红的白布，鼻尖浓稠的血腥，一漫忍住喉头的翻涌，从良娣的身侧迈到腿侧。

    “你做什么？”

    早就一直盯着一漫的医女此刻扯住袖子，与一漫对视，心虚的眼神躲闪，却又不松开，就这般僵持着。

    这女子就算是黄太医的人，这般胆大，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连累自己怎么办？

    若是此时良娣出了事，也算黄太医他们这些太医指挥不当，跟自己没关系。

    这般想着，隐晦了瞥了一眼屏风前缩在墙角的秦太医一眼，恨不得撕了他，早知道他这般没用.

    一漫随手从良娣的头上抽出仅有的挽发簪子，抬手猛冲到医女咽喉处，“再敢拦我救人，杀了你。”

    一漫周身杀气环绕，仿佛真的下一秒就将银簪刺穿喉咙。

    医女顿时眼睛瞪大，紧紧盯着一漫手中闪着寒光的银簪。

    此时钟嬷嬷也看出了一漫是真心想救人，怒吼道：“不救人的都滚出去。”

    一漫到一旁用烫水净了手，学着医术上的姿势，跪到良娣的腿中间。

    睫毛止不住的颤抖，咬紧牙关，紧抿嘴唇。

    忍着指尖的粘稠触感，厉声道：“用力。”

    “啊——”

    随着良娣的一声哭喊，婴儿滑落到了产婆手边。

    产婆手疾眼快，开始处理后面的事。

    一漫看着顺着重力滴落的粘稠，身体发抖，一时忍不住，开始干呕。

    “出来净手。”

    听到黄太医的声音，一漫胡乱在被子上抹了两把，爬下床榻。

    一出屏风，正好与进来的高嬷嬷对视。

    高嬷嬷惊异的盯着一漫的面容，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瞧。

    这女子怎么跟皇后娘娘长得有些像，尤其是跟皇后娘娘未出阁的时候有六七分相像。自己从小陪着娘娘，绝对不会看错。

    一漫见是刚刚皇后身边的女官，看了她一眼就绕过屏风，在黄太医的视线下到一旁清洗双手。

    黄回凤死死盯着一漫，眼神像是要原地将她解剖似的。

    这女子明明从未见识过妇人产子，竟能迅速的控制住局面。胆子之大，行事之凌厉，决断之迅速，前所未见。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一漫擦了擦手，走到黄太医面前，看了眼他的脸色，垂首浅淡的笑了笑，“良娣总算没事了。”

    黄太医冷笑一声，这是在替自己脱罪呢。

    刚刚屏风后的那些动作，任哪一件都是掉脑袋的罪，偏偏因为她的迅速决断和行事保住了一大一小。如今良娣顺利产子，这是说自己应该功过相抵，说不定还存了给自己请功的心思。

    这女子为何不顾性命也要救太子良娣？

    难道那个人是支持太子的，一早就想让这女子入宫，保护太子一家？

    “小黄太医？”

    看到皇后宫里的高嬷嬷，黄回凤回过神来，点点头，被高嬷嬷拉到一旁询问。

    一漫默默站到一旁，余光见秦太医止不住的往屏风后面偷瞄。

    得到准确消息的高嬷嬷的欢欢喜喜的就出去禀报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良娣生了一位小王爷，母子平安，就是产后异常虚弱”

    皇后并未听完后面的话，就迫不及待的一展笑颜，“赏，所有人都赏，得赶紧去跟皇上说。”

    高嬷嬷握住激动的紧握玉串的皇后的手，拍了拍，“娘娘莫急，老奴这就去给皇上报喜。”

    “好，嬷嬷你快去。”

    一漫靠在门框上，平静的看着微微蹙眉，又面带笑意的皇后。此时的皇后显得既紧张又高兴，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她这么高兴是因为家人吗？

    还是因为有了皇长孙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突然一漫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扶着胳膊，拧紧眉头。

    顺着那风一般的身影一看，见是刚刚在屏风后的医女。此刻汗流浃背，神行狼狈的跪倒在皇后面前。

    “娘娘，皇后娘娘，奴婢要告那个药童，她要谋害良娣和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