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高廷根家族族地中。

    “老唐”垂下青铜巨剑，庄园中如死一般地寂静，只有之前的金属颤鸣声似乎还在回荡不休。

    老族长趴在地上，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所以才产生了这种幻觉。

    言灵序列96·天地为炉，一个混血种几乎不可能拥有的言灵，能够以精神之火炼制物品，能够凭空冶制金属并且随意地将其组成新的形态，而且不是普通的金属，是需要经过一系列复杂加工才能形成的炼金金属。

    言灵周期表的排序参考了元素周期表，元素周期表是越不稳定的元素越往后排，而言灵周期表是越不稳定的言灵越往后，换言之言灵的序列跟威力和稀有度虽然有关，但不划绝对等号。

    天地为炉的序列虽然只有96号，但却是公认的金属系言灵的顶峰，在秘党的记载上，从来没有次代种以下的龙类能够释放这个言灵。

    就算是次代种里，也只有青铜与火之王的直系族裔才有资格做到。

    从某种角度上讲，这个言灵虽然不具备灭世言灵的破坏力，但其伟大和惊人之处并不低于更加暴力的“烛龙”。

    混血种拥有这个言灵的可能性不比“烛龙”高多少。

    在秘党的历史记载中，最近三百年内拥有这种级别的言灵的混血种，不会超过三个，而当代更是一个也没有。

    我这是收了个什么徒弟啊……

    就在老族长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时，突然有种身体酥麻刺痛的感觉。

    我要死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老族长猛地想起来——这分明就是处在高阶雷电类言灵领域的特征。

    身上些微的酥麻和刺痛感，来源于领域中呼应释放着的细微电流。

    男性龙类如要把某种东西咬断般吐出森然的龙文吟唱，空气中闪烁着几条狰狞的雷电之蛇，笼罩了半座庄园，编织成网。

    “唐！小心！他要用雷电言灵来攻击你！”老族长大喊。

    天地为炉确实是个堪称奇迹般的言灵，但再怎么奇迹，它所冶炼出来的也还是炼金金属，在面对雷电时反而会变成弱点。

    几乎在老族长开口的同时，空气中的雷电之网向着老唐投下一枚直径超过五米的明亮球状闪电。

    王国骑士有人想冲上去替老唐挡住这一击，包括被老唐抗来的黑甲女性，但她们身上穿着的也是导电的炼金甲胄，此刻也无法结阵展开炼金领域来抵抗雷电，老族长体会到的酥麻刺痛在他们身上百倍放大，限制了一切行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看着被球状闪电笼罩的老唐，男性龙类嘴角裂开一个狰狞的笑，眼中升起暴虐的火焰——他是天空与风之王的族裔，释放言灵“因陀罗”时，其威力要远远胜过其他同类。

    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混血种仰天狂笑的时候，他会有种心悸乃至敬畏的错觉，但他很确定对方绝不可能在这种威力的言灵下活下来，等到雷电光球散去，站在地上的只会是一块焦炭……

    炽蓝色的明亮雷电球毫无征兆地熄灭，像是被关掉了开关的白炽灯泡。

    老唐倒提着巨剑站在原地，眸子张开一条如龙般的竖线，但旋即又重新变成人类瞳孔的形状，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目光在两条龙类身上来回打量，像是在观察案板上的活鱼。

    男性龙类黄金瞳中的暴虐之火像是被一池冷水浇灭，只剩下惊恐。

    作为言灵的释放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刚刚的言灵是怎么“消失”的。

    一种几乎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精神之火从面前这个“混血种”身上升腾起来，将周围那些受到他操纵的风元素与雷电全部“焚烧”、“净化”。

    他用来操纵元素的精神力量瞬间被焚毁，元素重新变成了自由的无主之物，由元素形成的雷电自然消散无形。

    在那种肉眼不可见的精神之火燃烧起来的一瞬间，那个混血种周围就像是变成了元素意义上的绝对领域，在那个范围内的一切元素都无法被任何精神力量控制，所有进入那个领域的言灵都会被精神之火“净化”。

    这不是混血种能做到的事情。

    别说混血种了，就算是龙类之中，也只有极少数存在才能以自己的精神驱散言灵，而这种驱散言灵的领域，被尊称为“王域”。

    因为只有强大无比的君王或亲王，才能够以自己的精神消解言灵，只有公爵级别的龙类才有可能让言灵的力量突破“王域”。

    问题在于……他曾经参与过一场围攻亲王的战斗，感受过对方的“王域”，那种能无视言灵的铜墙铁壁。

    可是和面前这个混血种身上直接将元素焚烧一边进行净化的“王域”相比，那位亲王的“王域”简直温和地像是一只兔子或猫，仅仅只是靠着扰乱元素的方式来打破言灵而已。

    “你……不，您是哪位大人？”男性龙类犹豫了一下，恭敬地低下头。

    “老唐”漠然地俯瞰着龙类，根本不做回答，只是自顾自道：“如果我说我懒得杀你们，让你们自杀，你们会不会遵从？”

    男性龙类面色扭曲了一下——就算是注入了人类的基因来压制龙天性的暴虐，也不代表他能接受这种侮辱。

    “算了，看来你不打算同意，”“老唐”露出一个略显癫狂的笑容，“正好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懒得杀你们呢？我现在正想撕碎点什么！”

    不等两头龙类回答，“老唐”的身影闪烁了一下，再次出现时已经携带着庞大的风压出现在女性龙类面前，朝着她将巨剑如山般劈落。

    女性龙类嘶吼着龙文，言灵·无尘之地展开。

    “别！”男性龙类大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无尘之地只展开了一瞬间，就在“老唐”的王域中消解。

    青铜巨剑毫无阻碍地斩落，剑刃上狰狞凸起，如龙牙般的锯齿极高频地震颤起来，如同热刀切开黄油般撕裂女性龙类的身躯，龙血在高速振动的剑身上化作艳丽的红雾。

    这一剑并未直接将女性龙类从头到脚分成两半，反而是斜着落下，颇为精准地避开了头和心脏，将其从胸腔到腹腔划开，并震烂了大部分内脏，顺便在脊椎上留下了一条纤细又深入的划痕。

    就算是再怎么高等的龙类，一下子失去了大部分内脏，又被划伤了脊柱，也无法继续行动，女性龙类软软地倒了下去，只是因为没有致命伤所以还不会死而已。

    一脚把奄奄一息的女性龙类踢开，“老唐”扭头看向男性龙类，没有说话，只是信手挥舞巨剑。

    无形的光芒随着巨剑的挥舞而蔓延出去，既非精神，也非元素，只是单纯的力量，如果用现代科学来形容，比较准确地说法是“力场”。

    男性龙类嘶吼着汇聚狂风，他现在身处在“王域”之外，只要能够汇聚足够的元素，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汇聚而来的狂风在“力场”下纷纷溃散，“力场”的简短没入男性龙类体内，在其身体内部如同一株以千万倍速度生长的树一般刺出枝丫。

    像是在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般，男性龙类颤抖了一下，浑身上下从内而外张开无数个孔洞，鲜血从其中炸开，像是在一颗人形的矮树上绽放开了无数红色的梅花。

从大脑到脊柱都被摧毁的龙类凭借着近乎支离破碎的神经，盯着面前的存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原来你……”

    “老唐”抽出巨剑，龙类无声倒地。

    两招，两头次代种，一死一残。

    老族长刚刚才说服自己接受“新收的弟子言灵是天地为炉”这个事实，就目睹了眼前这一幕。

    随手把青铜剑插在地上，“老唐”走到地上奄奄一息的女性龙类身边，蹲下：“让我猜猜，伱应该不会告诉我你的来历，对吧？”

    “嗬嗬……”女性龙类在这样的伤势下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但还是用一双黯淡的黄金瞳盯着“老唐”，用眼神表达“我会服从您的！”

    “唉……看来你果然不打算说。”

    “老唐”惋惜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弯下腰，伸出手，用尖锐的手甲一点点刺进龙类的腰部，摸索着抓住脊椎的末端：“这样一来，我也只能杀了你了。”

    就算是龙类，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禁发出痛苦的哀嚎。

    “放轻松，”“老唐”伸出一只手，拍拍龙类的脸颊，“背部的肌肉别太用力，否则只会更疼。”

    不等龙类回答，“老唐”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她的大腿后方，将其定死在地上。

    围观的老族长和王国骑士们，眼睁睁地看着“老唐”踩在一条活龙的腿上，用手一点点地将对方的脊柱破开血肉，从身体里“拎”出来。

    “啊——啊——吼——”龙类高高地仰着头，发出地狱恶鬼般的哀嚎。

    她背后的脊椎一节节地从血肉里破出来，上面挂着龙类特有的复杂神经。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来，在久远的、龙类统治着这个世界的时代，君主当中有一位暴君，最喜欢的惩戒罪人的方式之一，就是将对方的脊椎从末端一点点拎出来。

    那是公认的，最像黑王的，最强大的，也最残暴的君主——诺顿！

    “老唐”抽出脊柱的动作很慢，龙类的嘶吼持续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直到最后它趴在地上，无论老唐怎么做都只是轻微地抽搐，眼神空洞黯淡。

    “咔——”

    随着一声折断的脆响，“老唐”从龙类体内拔出一条几乎不沾染什么血肉的脊柱。

    而在脊柱离开身体后，龙类终于像是解脱般闭上了眼睛。

    “老唐”拎着脊柱的末端，四下张望。

    被他看到的人纷纷把头低下来，甚至有种腿软的感觉。

    直到最后，老唐把目光落在趴在地上的老族长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面对次代种时可以慨然赴死，拼命一战的老族长，有种把脸埋进地里的冲动。

    明明那双眼睛看起来并不算恐怖，也不夹杂什么负面感情。

    “老唐”拎着龙脊柱，缓缓踱步向老族长。

    龙的骨骼结构不同于人类，骨骼数量要多上几倍，战斗时骨骼锁紧自然不用多说，但此刻这串脊骨的主人已死，骨骼便失去了锁紧的功能，每一片骨骼都在重力的作用下垂着。

    随着老唐行走时的晃动，脊椎上的小片骨骼随之碰撞，根据大小的不同，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演奏某种独特的乐器。

    “罗纳德……”老族长抬头看着“老唐”。

    “老唐”蹲下来。

    说来丢人，看到老唐蹲下的时候，老族长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轮到自己被抽脊柱了。

    “唐！”黑甲女性刚刚摆脱身体的酥麻，朝着老唐一瘸一拐地走来，“你没事吧……”

    “老唐”抬头看了黑甲女性一眼，对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强大的精神冲击，直接让她暂时失去了身体的部分控制权。

    不理会黑甲女性，“老唐”拿着手中的脊骨，用力掰开，露出里面一块如同果冻般晶莹剔透的脊髓。

    一个微型的天地为炉领域从他身上展开。

    这次精神之火并没有冶炼金属，而是作用在了那块果冻般的龙脊髓上，其顿时如同真正的果冻在高温中一样液化，变成了一汪盛在骨骼凹陷处的液体。

    不由分说地抓住老族长的领口，老唐强迫他把液体喝下去。

    被精神之火熔炼的液体不是滚烫的，反而有些清凉。

    老族长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那不受控制的血统，此刻似乎……明显温和了一些，而且自己身上的伤势也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复。

    接着“老唐”又是如法炮制，将每一节骨骼都掰开，熔化里面的脊髓，让老族长喝了——当然，在这个“熔化”的过程中，他也对龙脊髓进行了加工，相当于用其作为原料来制作药剂，如果只是单纯服用脊髓就能起到如此作用，秘党早就该发现了一味灵丹妙药。

    把一整条脊椎“喝”完，老族长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可以打死头一头龙！

    嗯，低阶的龙。

    “你没事了？”“老唐”微笑着看向老族长。

    “嗯，”老族长点点头，认真道，“唐，我们整个高廷根家族都欠你……”

    一只裹着铁甲的拳头砸在老族长脸上，打断了他的话，巨大的力量传导到脸上，甚至让老族长的脸如水波般出现了一圈圈的变形。

    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老族长仰头看着老唐，目光中是百分之一万的不解。

    逆着阳光，“老唐”蹲下来，再次举起拳头，朝着老族长露出一个狞笑的微笑……

    老子想打你这个愚蠢的混血种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