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满月之礼。

    也不知是冲着伯府的威势，还是前段时间大家都憋闷得太久了，凡是接到帖子的人家，十成里竟有九成九的人都来了，倒把个邹氏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跟萧合环两个人接引宾客、添置茶酒、发送红蛋······忙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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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伯府内外两院全都是笑语喧嚣，人声鼎沸，宴席的规格虽然跟恒哥儿那时候并无差别，可热闹程度却是远甚。

    常晞生产时足足耗了两天多，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能劳乏，便在逸养斋里歇着，由一众丫鬟们陪着，在院子里晒太阳、说闲话儿。

    外头的热闹声音隐隐传来，倒也不显得寥落，反而添了几分闹中取静的怡然闲适之感。

    常晞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您瞧！”玉露把从济州娘家送来的东西一件件展给常晞看。

    按照习俗，女儿生了外孙，娘家要准备些衣裳鞋袜、摇篮、座椅等什物，在满月这一天送来，也叫送祝米。

    常家的这份礼送得既周全又大方，不用说，肯定又是五奶奶张罗的。

    再有小半年就是春闱了，也不知道五哥五嫂打算什么时候上京都······

    常晞喝着娘家送来的米酒，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外头的动静时时传了进来。

    “永宁侯府的萧夫人给两个哥儿一人一串楠木手珠，是专门请护国寺的住持开过光的！”

    “陆川伯老侯爷抱着咱们哥儿就不撒手了，把腰上御赐的玉牌摘下来逗着哥儿玩，还跟伯爷开玩笑说，要认咱们哥儿做干孙子呢！”

    ······

    常晞望着穿来跑去，激动得小脸儿通红的采菲，不禁失笑：“你也慢点儿，跑得这么急干什么？”让雪椿给她倒了碗茶喝。

    “您是没瞧见，前头可热闹呢！”采菲一扬脖儿喝干了茶，也不停脚，又跑出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道：“有什么新鲜事儿，我再回来告诉您。”

    众丫鬟看着她活泼的背影，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因为今天来的人太多，花厅里有些展不开，邹氏想了想，把花厅里的一架十二扇大围屏收了起来，把里间也打通，疏散了空间。又开了东西暖阁，抬了些投壶、骨牌等玩意儿出来，都在里头摆开，谁愿意玩哪一项，就往哪一处去。

    太太奶奶们素日都有各自相好的，大家商量定了，亲亲热热地往各处散去了，一时间，内院遍地开花，到处笑语殷殷，却又不像先时那般拥挤了。

    老太君看在眼里，十分欣慰地笑了笑，转过头，又继续跟川宁伯府的吴老夫人说起话来。

    大奶奶的眼睛却一直在人丛中睃巡着。

    “你发什么呆呢？”文芳见何姝迟迟不过来，便追了上来，从身后轻轻拍了她一掌：“你瞧什么呢？叫你也听不见。”

    “没······”何姝不自觉地往大奶奶走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转过头跟文芳说话：“你找我吗？”

    文芳笑道：“大家想去湖上划船，正等着你呢！”

    那边可都是些年轻小姐，一个大人也没有！

    何姝忙道：“还是再等一下吧，我先去跟长辈们回禀一声，再多派几个船娘跟着。”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边院子里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一众姑娘们都在湖边的台子上玩闹呢。

    颂莲的身影却再也看不见了······

    何姝心下微黯，忍不住问起她的近况来：“······在夫家过得如何？”

    文芳闻言，就掩口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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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瞧她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其实心里最有主意！”她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这才接着道：“你也知道，她那夫家清贫些，上上下下的手面都很小。颂莲才过门没几天，就打听清楚了老夫人的喜好，前儿老夫人过生辰，她明里送的东西跟旁人差不多，私下里却添了一架黄杨木的三星翁，一上来就把那老夫人给砸晕了，现在逢人就说这个新娶的媳妇儿好，还发了话，让颂莲帮着她婆婆管家理事呢！”

    能帮着管家，就等于快要在夫家站稳脚跟了。

    何姝听着十分高兴。

    可文芳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听我娘说，这也未必全是好事儿。你想啊，那上官家底子太薄，丈夫也只是个秀才，没有赚钱的本事，公中的账面上肯定没多少银子，要是真让颂莲当家，以后少不得要拿些体己银子出来贴补，这一来二去的，还是她吃亏更多！”

    何姝听得呆住了。

    “不会吧······”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男方的家会穷到要花媳妇陪嫁的地步······

    “那可怎么办？”她也跟着着急起来。

    颂莲的陪嫁本就不算很丰厚，要是全贴补出去了，以后她自己可怎么办呢？

    文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说，我们去问问二婶母怎么样？”她出着主意。

    “二嫂？”

    何姝心中微动，可随即又有些犹豫起来。

    “二嫂自然是有办法的。”她很自然地道：“可是，她才刚出月子，还没有大好呢！咱们还是先不要去吵她，让她好好歇息吧。”

    文芳想了想。

    也是！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她笑道：“等什么时候方便了再问吧，只别忘了就行。”

    “不会的。”何姝郑重地点了点头。

    提起颂莲，她又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文家已经来合过八字，换过庚帖，下了定礼了。

    那边本想今年就娶亲的，可母亲嫌时间太紧了，更怕自己什么也不懂，嫁过去被婆婆嫌弃。因此一力坚持要等到明年再嫁，甚至还到祖母跟前多次请求，最后还是说动了祖母，把嫁期定在了明年五月间。

    那文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冀州离京都，应该也不算太远吧······

    应该不至于要动用自己的陪嫁过日子吧······

    她想起了文家姑母来家做客时的衣着装扮。

    衣裳只是件寻常的净面褙子，看起来不甚起眼，其实却是用藕丝制成的莲花织，珍稀程度绝不在蜀锦之下。

    再想到她给自己见面礼时，那种亲切却从容不迫的态度······

    她忽然就生出了不少信心。

    不会的！

    且不说文家看起来并不缺银子，即使真的没钱用了，以文家姑父和姑母的风度气派，宁可他们自己省些，也绝不会厚颜到去用媳妇的陪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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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十分肯定的暗暗点了点头。

    只是，这么两下里一比较，她对颂莲的同情就更多了。

    于是，过了些日子，眼见常晞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何姝想了想，把颂莲的处境一五一十的跟常晞说了。

    “二嫂，你说颂莲该怎么办才好啊？”她面露担忧：“万一以后，她的银子都被花完了，再被夫家嫌弃，那可就糟了。”

    常晞听罢，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你这是听谁说的？”

    “怎么？”何姝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文芳给供出来。

    幸而常晞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笑道：“颂莲的大姐嫁去了中州刺史黎家，颂莲是家里的小女儿，她父母喜爱她的程度比长姐更甚，你说，他们为什么反而把颂莲嫁到一个清寒之家去呢？”

    何姝微微一怔。

    她从前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如今，常晞这么一提点，她也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作者题外话】：这是今天的一章~昨天的已经补了，错过的小伙伴可以往前翻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