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姝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淳三哥和淳三嫂子认为，上官家以后会比黎家更好？”

    这话有些意思了······

    常晞笑道：“比黎家更好倒也未必！不过，淳三爷一定非常看好颂莲丈夫的才学，认定他有朝一日定会出人头地，这才早早的下了本钱，要是以后上官家的真能飞黄腾达，这份供他读书的恩情，是绝对不能忘的，到时候，颂莲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了。所以说······拿银子贴补夫家的事，淳三爷两口子肯定是知道的，甚至本来就是他们让颂莲这样做的，也未可知！”

    何姝这才恍然！

    原来人家是早就有考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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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自己见事不清楚，还以为······

    她脸色微红，不由得低下头去，仔细琢磨着常晞的话。

    常晞喝了一口娘家送来的果子露，让蜜桔的香味在唇齿间流连了片刻，才接着道：“颂莲的嫁妆足有五千多两银子，虽然不算顶尖，可放到平常人家里，已经是相当不菲了。要是这么多银子还供不出个举人来，那就趁早歇了这个心，本本分分的找些营生做，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退路。俗语说‘拿人家的手短’，上官家花了颂莲这么多银子，颂莲背后又有强势的娘家撑腰，不怕那上官家不好好对待颂莲，女儿的日子过得顺心了，做父母的，心愿也算完成了一半了。”

    听二嫂子这么一说，颂莲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才对！

    何姝心里一松，嘴角也绽开了一个笑容。

    “上官家会对颂莲好的！”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我听······人说，上官姐夫不光学问好，性情也很不错，当初有人问他们家借银子，后来还不上了，上官姐夫就说，大家算是亲戚，互相帮扶一把也是应当，既然实在还不出，就算了吧！还当着众人的面撕了借条。可后来他又补了一句，说这一次的帐一笔勾销，可自己家中也并不宽裕，因此以后不能再借银子给旁人了，否则实在对不起在家辛勤织布换钱的老母亲。一番话说得欠钱之人又羞又愧，捂着脸走了，从此再也没登过上官家的大门。”

    “哦？”常晞的目光微微一亮。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她见得多了！

    这位上官公子才多大年纪，就敢于当众承认自己的家境贫寒，丝毫不怕人笑话，还能如此的不亢不卑，既全了亲戚之礼，又表明了态度，不任人予取予求······

    常晞不禁点了点头，对这个未曾见过面的上官公子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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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二哥如今在家里，有的是闲暇。”常晞笑道：“颂莲若是有空，不妨和她丈夫一起来家里坐坐。”

    正好也可以让何沐阳多见见，若真是人品贵重，倒也值得一交······

    何姝知道常晞这是想给颂莲做面子呢！便笑着上前挽了常晞的胳膊，轻轻靠在了常晞的肩膀上：“二嫂，你真好！”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跟我撒娇呢。”常晞宠溺地摇了摇头，顺手帮她理了一理鬓边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

    要是自己能再有个闺女，长大以后，也像何姝这么亲近自己······

    她看着何姝像玉兰花一般的柔美面庞，心里有些艳羡的想着。

    晚间，何沐阳回了内院，常晞便把自己想邀请颂莲两口子来家一事说了。

    “你做主就行了。”何沐阳随口道：“大婚那日，我就见过上官颐了，看他的举止言谈，确实是个心里有丘壑的，淳三哥眼力不错。”

    给出的评价还挺高······

    常晞笑道：“那我可就去下帖子了！到时候，世子也陪着一块待客吧，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这么得咱们世子爷的青眼！”语气十分轻松，调侃着何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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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小屋里，乳娘哄孩子的声音依稀可以听见。

    常晞又想起了给孩子选丫鬟的事来。

    按照府里的定规，恒哥儿这一辈的孩子们，每人屋里该有一个乳娘，一个管事的妈妈，两个二等大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少爷们额外还配有四个小厮，其余的粗使婆子、丫鬟若干，也不消细数。

    之前，因为何沐阳出事，家里一直忙乱乱的，也没顾得上挑人，后来，自己生产以后，又忙着请医问药，这一耽误，就拖到了现在。

    孩子们身边只有余妈妈和两个乳娘照顾着，连个晚间轮值的人也没有，实在有些不够看。

    放在孩子们身边的人，一定要精挑细选，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可常晞身边就这么几个人，各有各的差事，少了谁也不成。陪房家里倒是有两个丫头还不错，可年纪都太小了些，就算进来了，也只能当个三等丫鬟······

    她呆呆地出着神。

    “你想什么呢？”身旁响起了何沐阳的声音。

    常晞回过神，把孩子们身边缺人的事提了提。

    小厮倒是好办，只是这仆妇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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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沐阳沉吟道：“范大有的媳妇原是你屋里的人。我记得你说过，她人品不错，身手也还可以，何不让她进来，领个管事妈妈的缺？”

    “可范大有已经在你手底下做事了。”常晞提醒道：“按规矩，两口子是不能同时在主子身边当差的。”

    何沐阳闻言，先是怔了片刻，随即大笑起来。

    这是怎么了？

    常晞被他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

    “傻丫头！”他伸手捏了一把常晞的鼻子，笑道：“你只说，你想不想让范大有的媳妇进府吧！”

    常晞心里微微一惊。

    难道他是想把范大有调走，好让采葑进来？

    常晞赶紧劝止道：“范大有在你那里做得好好的，还是别动他了吧！反正孩子们还小，又不会到处乱跑让人操心，就先让余妈妈代管着，等以后慢慢挑到合适的人选再说。”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何沐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常晞有些不悦。

    “又怎么了？”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告罄，强忍着火气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都对！”

    何沐阳忍住了笑意，提醒着她：“可是你想想，范大有如今是跟着谁的？”

    常晞被他问得一怔。

    自然是跟着杜安了！

    等等······

    她渐渐反应了过来。

    两口子确实不能同时在主子屋里当差，可范大有在杜安的手下，杜安那边的人，全是何沐阳自己的人手，也不从公中领月钱，严格算起来，并不能算是府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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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了这个关节，常晞也不由得恍然而笑。

    自己这脑子是怎么了······

    她心里转怒为喜，笑道：“那我明儿就让采葑进府来，当面问问她的意思！”

    在少爷屋里当妈妈，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差事，直接吩咐下去就行了，还用得着再问吗？

    何沐阳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都是妻子身边的人，凭她做主就是了。

    他盘膝坐在炕上，随手拿起炕桌上的书翻了两页。

    外头却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小丫鬟的声音。

    “伯爷让我来跟世子爷说一声。”那说话声磕磕巴巴的，显然是十分紧张：“世子爷没了官职，以后要常在家里，左右闲着没事儿，以后的晨昏定省就不能再免了······让您和奶奶不可躲懒，也跟三爷三奶奶一样，每日辰初到上房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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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晞听得微微挑眉。

    晨昏定省本是应分的事，没什么好抱怨的。可这丫鬟也忒不会传话了，公公那些发牢骚的话，她就不该来回才是，左一句“没了官职”、右一句“闲着没事”的，不是存心给人添堵么？

    她忙往何沐阳脸上瞧了一眼。

    只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

    看来是已经对公公的阴阳怪气视若无睹了······

    常晞微微松了口气。

    待那小丫头子走后，常晞笑道：“昨儿刚让人清了衣裳，有几件新做的秋衣，世子要不要试一下？哪里不合适的，明儿再让针线房去改改。”

    她说着，就要回身去拿衣裳。没想到却被何沐阳从身后一把拉住！

    这一下来得突然，常晞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

    眼前的何沐阳一反刚才云淡风轻的神情，脸色非常的郑重。他灼灼的目光看着常晞，简直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湄儿······”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不确定：“我丢了东宫都尉的差事，连你的三品淑人封号也被收回去了，你······真的不怨我？”

    看着他无比认真、又隐隐带着几分歉意的目光，常晞暗暗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短短半个多月的经历，当真是跌宕起伏。

    前脚刚刚晋封，当天就被拘进宫里，紧接着就被撸了官职······如此变幻莫测，真真是应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俗话了！

    可是······这一切又与他有什么相干？

    本是少年得意、人人称羡的太子近臣，一夕之间就被打落原地，他心里的郁郁不得志可想而知！

    可此时此刻，他却只怕自己的心里会不痛快······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常晞的鼻子忍不住的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