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是因病才搬去了随安乡下的，说是长年服药吃伤了身子，导致不孕。”五奶奶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这才抬起头笑道：“这病到底是谁给害的，姑太太可知道？”

    这话一出，在座的有一半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那位一直叫嚣得最厉害的表嫂看见姑太太的脸色，眼睛滴溜溜直转。

    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叫自己来帮忙，却还藏着掖着的······她心里很不舒服，闭上嘴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此时，另一位年老的妇人淡淡道：“我是怀柔的婶母，自然要给她撑腰的，听这位奶奶话里的意思，难不成她是被人给下毒暗害了？这还了得！凶犯在哪里，还不快捉去送官！”

    孙氏名叫孙怀柔？

    常晞只觉得这名字起得讽刺。

    “您就别贼喊捉贼了！”五奶奶冷笑道：“还不是孙家的人，借着送家书的名义长年累月的给她送那些乱七八糟的补药来，这才害得太太终身不孕，害得我们常家再也没有了嫡子女？”她说着就拿出一叠子字据来：“这都是太太身边服侍人的口供，是签了字画了押的，太太屋里还翻出了几张方子，正是你们当地一位姓乌的医婆写的，笔迹全对得上，看你们还有些什么话说！”

    一叠子证据拍了过来，孙氏表嫂的脸色变了又变！

    原来这就是她们常家的底牌。

    她忍不住“哈”的笑出了声。

    “五奶奶还不知道吧！”她拿腔作势地道：“你们常家送过去的那几位丫鬟婆子，刚到我们家就得了痢疾，肚痛不止，没几天就先后死了。当时我还疑惑呢，怎么就这么巧？现在全明白了，原来是你们常家屈打成招逼了供，又下毒灭口，想要弄出个死无对证来！真是好笑，还不快把你那一摞子废纸收起来，别叫我替你们害臊了！”

    胡妈妈她们全死了？

    五奶奶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孙家还真是心黑手狠！

    另一位自称二表嫂的人也站出来了，她叉着腰叫道：“告诉你们，趁早跟你们家老爷说了，好生把我们孙家的姑娘八抬大轿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接回来，要不然，我们就去告你们一个栽赃陷害！再把常家闺女跟人私奔的事到处宣扬宣扬，到时候，光是御史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们淹死！常家以后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要是我们姑奶奶在你们家的日子有一丁点的不如意，我保证让你们常家也脱层皮！”

    五奶奶气得青筋暴起。

    好一群颠倒是非黑白的王八羔子！

    这要是在她的娘家，这种不着四六的亲戚早就被家丁乱棍打出去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不管她承不承认，现在都是死无对证了，孙氏犯的事里，还有什么是可以往外说的呢？

    她飞速地思考着。

    忽然间，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什么。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起了一直坐在旁边，却一语不发的常晞！

    她怎么会如此安静地在那里任打任骂？

    她的目光就看了过去。

    常晞正看着孙家那位神色端凝、义正言辞的姑太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莫名的，五奶奶的心头微微一松。

    “晞儿，你可有什么话说？”

    她这一开口，众人的视线都跟着转移到了常晞的身上。

    二表嫂率先笑了出来：“五奶奶，你说不出个道理来，也用不着把自己的小姑子顶出来吧！没得叫人笑话。”

    那位表婶也起身笑道：“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赶紧把怀柔接回来。你们家道艰难，我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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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表嫂的目光又在常晞的脸上打了个转，忍不住酸溜溜地道：“是啊！你们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儿白坐了一下午，喝了你们家不少的茶水，这是银子，不用找了！”她说着就掷下一块碎银子来，准备扬长而去。

    刚到门口，两边却突然闪出一排仆妇来，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后面则是三五个人高马大的护院，手里都拿着家伙，把外头团团围住了。

    两位表嫂马上尖声叫了起来：“你们还敢动手？好哇！常家杀人啦！”

    “还不闭嘴？”常晞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让人根本无法假装没听见。

    孙姑母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里寒芒四射：“常六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常晞忽然笑了。

    “你们不会以为，在我们常家吆五喝六了一通，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吧！”

    她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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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养出像她那样两面三刀、欺软怕硬、心术不正的东西。”常晞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今天我才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家学渊源，一脉相承。”

    “你瞎说什么！”有人的脸上挂不住了。

    常晞却从衣袖里掏出两张单子来，把其中的一张递给了五奶奶：“五嫂瞧瞧这个。”

    五奶奶一头雾水地接过来看了几眼，随即面色大变。

    “哈哈哈哈！”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目光来回扫视着孙家众人，眼中充满了不屑。

    “看看你们孙家干的好事！亏得孙大人还有脸说自己‘两袖清风’，真真是笑死人了！”

    单子上记载的竟是孙家各房的私隐！

    五奶奶转手把单子给了陈妈妈，让她一五一十地大声念了出来。

    在听到孙少良纵使豪奴打伤人命之时，那个姑太太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除了那个说话最难听的二表嫂以外，其他几个房头都没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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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挪回了原位坐下。

    “你们是想拿这些事情来威胁我们孙家？”孙氏的婶母还算镇定，她盯着常晞问道。

    之前真是小看了这个不声不响的常家小姐！看着年纪轻轻的，行事竟如此狠毒！

    常晞冷笑了一声：“你们能代表整个孙家？”

    这句话又戳到了她们的肺管子上。

    孙氏的正经直系亲属一个也没来，来的都是些拐着弯子的亲戚，不用查也知道，孙家内部肯定存在着分歧。

    姑太太的脑筋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们这几个房头都是家里没有出息的子弟，本以为这次出面帮孙氏撑腰，卖她个人情，以后也好让孙氏接济她们一些，没想到半点儿好处都没讨到不说，反倒是被人家抓住了小辫子，惹火烧身。

    这可怎么收场呢？

    趋利避害的孙家女眷们想也没想就作出了决定。

    “咱们两家到底也是姻亲，我那外侄女从小就跟嫂嫂们关系极好，她们刚才也是一时气急了，说话不免冲了些。”姑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两位表嫂一眼：“还不快给亲家赔个不是！”

    两位表嫂的心里都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凭什么按着我们的头去给常家踩？

    虽是如此想，可她们毕竟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情不愿地哼哼了几句，算是道了歉。至于什么接孙氏回来的事，一句也不敢再提了。

    常晞却对孙家婶母笑道：“您是不是误会了？我可没有说过想要以此来威胁您，只是发现了有些孙家子弟的手脚不干净，常家虽然是姻亲，也不得不大义灭亲了。”

    “你敢？”孙家姑太太拍案而起。

    “我有什么不敢的？”常晞冷笑了一声：“不出一个月，这些事就会传遍宿州的街头巷尾，免得有些人还真以为我们常家好欺负，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上门来撒野！”

    “你们小一辈的就是沉不住气，有话好好说，何必这么脾气急呢？”姑太太笑道：“说到底，不过是我们心疼怀柔，这才······”

    “送客！”五奶奶高声打断了她。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孙婶母看着五奶奶和常晞，冷声道：“常家真的要跟我们孙家从此撕破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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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表嫂忙道：“就是！这事你们这些小辈说了不算，还得等常老爷回来，我们当面问问他，看他是怎么说？”

    这事要是捅到常子卫那里，过了明面儿，那才真的不好收场了。

    常晞笑着请了孙婶母和姑太太单独说话。

    两人以为常家这是要跟她们和解了，忙吩咐其他人：“你们出去等着吧！”

    其余人都被领去了花厅，二表嫂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愤愤而去。

    屋里只剩下了常家和孙家的老少四人，孙婶母又笑着开了口：“说到底，咱们两家都是顾全自家的面子，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们说是不是？”

    等的就是这句话！

    常晞不置可否，看向了五奶奶。

    孙家已经服了软，接下来就要开始谈条件了，五奶奶是当家奶奶，由她出面才更合适。

    “正是您说的这个道理！”五奶奶笑着给她端了碗茶，又叹道：“只是这次孙家不分青红皂白地上门来作践辱骂，全然不顾亲戚间的情分，想想实在是叫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