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哥儿被她突如其来的喊声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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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暄生气的脸上像挂了一层寒霜，钧哥儿呆愣了一阵，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下子，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慌了。纷纷涌上来看，很快就把钧哥儿团团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常晞笑着吩咐众人散开：“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来哄就行了，人都挤在这里，反倒闷得慌。”

    远处的常暄孤零零地站在远处，委屈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娘亲不要她了，这里的那些人都只知道哄着钧哥儿，根本没有一个人管她，没有一个人要她！

    她捂着脸疯跑出去。

    也不知跑出了多远，她人小腿短，直累得满头大汗，四处一个人也没有了，她有些口渴，在一处墙角的柳树下蹲下了。

    她才不要回去！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娘亲是因为犯了错，才会被爹爹责罚的。

    可是娘亲明明是好人······怎么会做错事呢？

    她不明白。

    一阵冷风吹来，屁股下的石凳子凉的像铁，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自己都出来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人找过来······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赶紧把头埋进了袖子里。

    周围非常的安静，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山石后面，是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这儿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妈妈快回去吧，给我们小姐说一声，让她放心！”

    年老的身影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常暄很快认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常常跟在常晞身边的大丫鬟半夏。

    她的年纪还轻，膝下还没有孩子······

    五奶奶强忍着眼泪安慰了她大半晌，见她精神实在不济，连忙告辞出来了。

    赵太太要留二人吃午饭，二人都拒绝了。

    “家里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望您和姐姐。”

    赵太太像一下子老了五岁，她拍了拍五奶奶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回家的路上，五奶奶悄悄跟常晞道：“我听赵家的婆子说，自从大奶奶小产后，他们家大爷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这种没担当的男子，哪朝哪代都少不了。

    常晞冷笑。

    转眼就到了家门口，二门上的婆子连忙迎上来。

    “奶奶、小姐，孙家来人了！正在大厅里坐着呢，那架势，老奴瞧着可有些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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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家？

    五奶奶和常晞互相看了一眼。

    该来的迟早要来的！

    五奶奶挺直了脊背，沉声道：“我们去看看吧。”

    “不急。”常晞微笑道：“咱们穿着素服见客多不好，也该回屋去换身衣裳才是。”

    五奶奶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不错！来得肯定都是长辈，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回屋了。

    正厅里早就坐满了三四个妇人，年纪从三十出头到四五十岁不等，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两个年长的妇人都端坐在上首，一动没动，其余的几个靠外边的妇人都微微侧目看了过来。

    只见两个仆妇恭敬地道：“我们五奶奶和六小姐刚出了趟门，正在回屋换衣裳，请各位太太奶奶稍等。”

    这倒也是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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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一身褚色衣裙的年长妇人微微颔首。其余几人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喝茶等着。

    谁成想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一位穿着秋香色通袖袄的妇人坐不住了，看着又来给她们续茶水的仆妇轻笑道：“我们在这里坐了大半日，还看不见一个能当家做主的人出来说话儿，难道这就是你们常家待客的规矩？”

    那仆妇笑得十分谦卑：“太太言重了，老奴这就去问问。”

    又过了一刻多钟的功夫，就在孙家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一阵窸窣的脚步响，五奶奶和常晞两人由一大群仆妇丫鬟簇拥着走了进来。

    五奶奶穿了件大红绣姜黄色牡丹花的细锦褙子，姜黄色的综裙，戴着一副红宝石的头面，华贵非常，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一旁的常晞则穿着一件湖绿色的对襟比甲，底下是白色的挑线裙，裙摆上用银线暗绣着一圈圈水波纹，显得清丽脱俗，头上只插了一支花丝银偏凤，耳上却戴着一对光华璀璨的南珠耳坠，周身散发着一种低调而矜贵的世家气度。

    几位妇人都试吃了一惊，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早就料定了常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肯定还有些余钱，只是没想到竟然富裕到这个程度······

    有两位年轻些的妇人不自觉地扯了扯自己很平整的衣角。

    五奶奶一进门就笑着开了口：“今天家里有些事，我们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才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我们吓了一跳，急急收拾了就赶过来了，家里若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们不要见怪！”

    一位年长的妇人不禁微微一笑。

    这话表面上是在跟她们道歉，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暗暗嘲讽她们不打招呼就擅自跑到别人家来，做事没有章程。

    要不是突然过来，怎么能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不过，刚才那么长时间的等待明显是常家给她们的一个下马威，此时孙家众人的气势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强劲了。

    那位最年长的妇人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了口：“我还以为常家是遭逢大难，揭不开锅了，这才把正经的主母太太都支到乡屯里去节省开支，今天见到两位，才知道常家不愧是世代经商，家底远不是那寒门祚户可比，既然如此，我们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此时五奶奶已经领着常晞施施然坐下了，听着老妇人的话，五奶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年轻，对太太的娘家人都不太认得，不知您是哪位？”

    底下的一位妇人忙接口道：“这可是你们家太太的嫡亲姑母。”说着，又依次介绍了起来，最后轮到她自己。

    原来都是些其他房头的人。

    五奶奶故意环视了一圈，笑问：“我们太太的母亲怎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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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年轻的妇人显然早有应对之策：“她母亲常年卧病，根本下不来床。临行前，老人家眼泪汪汪地拉着我们姑太太的手，求姑太太一定要替她的女儿做主，还要我们来问问常老爷，怎么她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嫁到你们家才几年的功夫，就被你们老爷像丢抹布似的扔到了乡下，不管不问了？硬要说她犯了错，那好，七出里她到底犯了哪一条？你们必须得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要不然，哼！我们孙家也不是好欺负的，绝不会认下这笔糊涂账！”

    她的口气很嚣张，把五奶奶的火气也给激上来了。

    不过是个远房表嫂而已，也敢上门来对她颐指气使的！

    说穿了，不过是算定了常家会投鼠忌器，不敢将孙氏做下的丑事公之于众吗？

    她不禁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