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遍野，晨雾弥漫，张大宝全身披挂，骑在战马上紧紧地追随队伍前进，他还不能熟练地操控这匹马，能骑上这么宝贵的战争工具，也只是因为前卫军需要一支能够快速机动反应的步兵大队，来快速投送到战场上。

    当已经扩充至八百人的骑兵中队损失了人员后，将从步兵大队中挑选合格的顶上，所以对步兵的训练要求也越来越高，只要有机会就得让这些步兵也学会骑马，不需要他们在马上作战勇猛，但至少不会骑上战马就从马上跌落出糗。

    随着天色渐亮，东方的地平线上，一座高大城池的剪影慢慢显现在张大宝眼中。

    演习结束了，终于回到了海东城。

    这趟连夜往返一百里的演习训练，可把张大宝折磨得不轻，他几乎整晚都在马背上颠簸，想要睡觉却不能睡，胯部磨蹭发痒，然后就是疼痛起来，想要挠一下都没机会，队伍是整体前行的，马屁速度稍慢一拍就要影响整支队伍。

    由于已经出现过演习时掉队然后士兵失踪的现象，现在士兵们极能忍耐过程中的不适，只要不是必须的动作，小声说话都免了，就怕一不留神掉队离开队伍。

    归队后被兄弟们嘲笑倒是小事，万一找不到回来的路······这是常有的事情，这乱世下路上遇到的流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问路很有可能被指去一个错误的方向，稀里糊涂就一辈子流落在外，然后被队伍除名。

    轰隆隆——

    马蹄声迅速接近城池，早已提前打过招呼的值守军队已经打开城门，戒备了街道，让演习军队直接一路畅通地回到校场大营内。

    刚刚起床的街坊市民打开窗户，从各处听取这股惊人的响动声，大股的骑兵出动，在这年头不亚于是一支装甲坦克部队大规模运动，动静大，势头惊人，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战斗力有多强了。

    张大宝进入校场后，下了战马，立马有人过来接走战马，带着去喂水伺候，而他们这些人反倒无人理会，排队点名确认没有掉队的人，就全都被放回营房休息去了。

    战马在冷兵器时代就是一辆汽车，既是好用的交通工具，改装后又是高级的杀人工具，披上马甲撞在人身上，直接就能将敌人给撞成重伤，杀人的效率非常高。

    可惜战马和人一样也是血肉之躯，需要得到非常良好的照料才能维持住健康，不然就会因为缺乏营养而降低速度和耐力，还会因为不善的管理而受伤，最后提前退役，成为一匹只能用来拖拉粮食的驽马。

    战马都是大牛和二牛的宝贝，每次借出去演习，两人等不及主动归还，就带着骑兵提前来迎接了。

    张大宝回到营房后，所有人都已经按照作息时间起床，只有宋河不在，因为他已经被选进骑兵中队了，这让小队里的人十分羡慕，但谁让宋河读过点书，武力还不错呢，张大宝的训练成绩不比宋河差，但就是因为不识字落选了。

    张清风见张大宝两只脚外撇着，有些好奇问道：“感觉怎么样？都第三次了，应该已经适应了吧。”

    “张先生别开玩笑，适应什么，第一次把我们绑在马上，第二次解开手，第三次解开腿，现在我也就勉强能坐稳不跌落，想要自己骑着马还是没这个胆子，和骑兵中队的人相比差远了。”

    “那也不错了，骑兵中队大半老兵，宋河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就算是刚进骑兵中队的新兵，多数也骑过马，你不必妄自菲薄。假以时日，等咱们大同军里的马匹多起来，齐帮主势必要扩大骑兵数量，你现在好好训练，日后挑人的时候就有机会了。”

    “或许吧，”

    张大宝现在大腿内侧的肉还是麻木的，所以对张清风的鼓励并不抱有太大希望，拿了条长凳坐下，然后对

    张清风问道：

    “张先生，小队长怎么说，会带你一起到警卫中队去吗？我是确定要去步兵大队了，曲坳县的时候我犯了错，小队长就算让我去警卫中队，恐怕马玉队长也不会同意，你是读书人，还立下功劳，一定可以的。”

    “那不是你的错，堂堂一个官府的知县，竟然敢厚着脸皮，穿女人的衣服涂脂抹粉伪装成一个老妪躲避咱们的搜捕，是谁也不能想到的事情，”张清风安慰道：“何况，最后不还是抓到了人吗。你放心，丐帮帮众都是兄弟，谁也不会怀疑你故意把人放跑。到了李荣队长手下，也不算坏事，李荣队长熟悉咱们，把你要过去就说明他要抬举你，你到了步兵大队，没准要比我和宋河更有出息，以后兄弟们还得仰仗大宝兄长呢。”

    张大宝难得咧嘴一笑，摸着后脑勺道：“那倒也是，李荣队长抬举我，已经让我当了个小队副队长，你和宋河还是小兵呢。”

    ······

    海东城府衙，原来的府衙议事大厅，现在的丐帮长老总会驻点，来自合并了前卫军和后卫军的大同军各部队长马盖、马玉等人，和来自海东州各地的长老会大长老，齐聚一堂，准备商议关于明年的丐帮行动计划，和入冬后的军事行动。

    所有长老按照职位高低顺序分作两边，马盖在齐楚的左手，张文玉在齐楚的右手，然后依次往下，不管职位高低都有一把椅子可坐。

    看着这些表情严肃，已经有了一些官老爷气质的属下，齐楚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发现丐帮现在仅有不到五万人的帮众，可长老的数量就已经多到占据了整个议事大厅，再打下一些地盘来后，这个大厅就放不下更多的椅子了。

    而且，仿佛是马盖和张文玉提前商量好似的······但他相信两人没有私下说过这件事，就已经分出了文官和武将在丐帮当中的地位高低。马盖在齐楚左手位置，也就是东方，张文玉在右手，也就是西方，齐楚坐北朝南为主，马盖天然比张文玉高一阶，尽管没有人明说，但谁都知道这一点。

    这种事情，仿佛就是一下就灵通了的，齐楚也没提出来，但丐帮内部就是已经形成了这样的规矩，谁在上，谁在下，心里都是有数的，嘴上大家都是兄弟，但是两张屁股不可能坐在同一张椅子上······

    齐楚咳嗽一声，开始了会议，“张文玉，先说说咱们目前库房里有多少粮食，用一个冬天来扩充丐帮帮众五万数量，粮食够不够用？月底进攻南陵府的话，在不影响扩充帮众的情况下，最多能调集多少粮食？”

    张文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汇报道：“现在咱们丐帮共有五万一千三百个帮众，其中大半都在海东城内，一部分在双龙寨，一部分在大同军中，海东州各地新发展起来的帮众数量稀少，但是各地库房中缴获存放的从大户手里夺来的粮食却很多。”

    “这些粮食足够用来扩充五万帮众，数量完全足够，有足足百万余石，但要是供给大同军进攻南陵府的话，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一来咱们运粮时消耗太大，要运送粮食就得发动民夫，咱们自己的帮众要做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只能靠各地百姓征集给粮食代替工钱，而冬天的工钱一定比夏天高，这是一大笔损耗；二来，境内的私盐贩子土匪残余势力，和官府的残余势力还未完全消灭干净，调运粮食必须派出咱们的大同军来押运，否则会进一步增加损耗的风险，而且还难以让各地长老会扩充帮众数量。”

    “第三个难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咱们拿下海东州各县城后，越是靠后攻打下来的县城，百姓就越少，留下来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咱们只能接济他们，不能让他们加入丐帮，不然会彻底拖垮咱们自己。而那些身强力壮的百姓，基本上都成了大户家的庄兵，这些大户一个个被咱们拔除了之后，庄兵基本上罚作苦役，现在还在修建从各地通往海东城的道路，没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些人的苦役做不完，也就不可能变成普通百姓，不可能成为咱们的帮众。”

    张文玉说着，看向马盖道：“现在，后卫军分兵驻守在各处城池，修缮官路，清剿土匪，还要保境安民，不可能帮助各地长老会扩充帮众。要是后卫军撤走更多人，那长老会的工作就更难做了，那些残余势力很可能在冬天反扑进县城，咱们留在各处县城库房内的粮食，很可能保不住。”

    齐楚点点头，道：“粮食在咱们手里，但是不代表就是咱们的了，我一直没让你加紧把粮食送到海东城，就是为了减轻各县城长老会的压力，但是扩充帮众一事，你们做得确实非常差！”

    “谁说老弱病残就不能就不能加入丐帮了？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亲人了吗，如果能给这些人粮食，那他们的亲人还会被迫抛弃他们，去寻找生路吗？只要是长老会能控制到的地方，不管是县城还是庄子，愿意加入并且条件符合的老百姓都应该加入丐帮，条件不符合的帮助他们符合条件，粮食吃完了只要人活着，明年开春就能继续种粮食，就能干活换粮食。没工作能力的，就想办法给他们找事做，丐帮帮众的衣服不能全靠自己来做，帮众需要的各种工具和大同军需要的军资，可以让工匠下去教会那些老弱妇孺来做。只要能让人做事换粮食，那粮食就算消耗大点也无妨，咱们占据了县城后，要是这个冬天还出现饥荒和大批老百姓冻死的情况，那这个县的长老会就不会干了。”

    “我可没开玩笑，大同军是丐帮帮众中的精锐，精锐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现在大同军数量这么少，拿下南陵州后也站不住脚，人家用口水都能淹死咱们。现有的五万帮众，必须在过冬后扩充到十万人，老弱病残就老弱病残，要是咱们连这些人都能保证活下来，那些身体健全的人怎么可能还去当土匪，加入丐帮不是更有出路吗？”

    “马盖，你说说，后卫军什么时候能从各地县城撤回海东城备战？需要多少粮食，才能开拔攻打南陵州，又需要多少人才能拿下整个南陵州？”

    马盖早有准备，没带小抄，直接说道：“现在苦役二万人，若是允许死二千人，那得过冬后才能修缮好各地通往海东城的官路；若是允许死四千人，那勉强能在明年开春前修缮好；若是只活一万人下来，过冬前就能让几个存放粮食最多县城将粮食都运到海东城来；路修好了，后卫军也就能回到海东城了。”

    “南陵州比海东州更大，大户数量也比海东州更多，最少需要万人以上的大同军，才能拿下全境并且勉强站住脚跟，要不然就算打下了县城，也守不住。南陵州的情况要比海东州好多了，百姓日子比这里好过，土匪稀少，大户豪强多如牛毛，高墙大城如海东城这般的有五座，还有南陵城这么一座石头城，据传城内有百万百姓。万人攻城，也得是帮主您亲自出马，才有机会拿下。”

    齐楚听了有些无语，这岂不是说，他想要在入冬前拿下南陵州，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粮食有，运不到；兵马少，打下来也是白搭；大本营还有各种毛病，需要一步步解决······

    马盖继续道：“帮主，入冬前打下十座和海东州接壤的城池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能动用黑火药，无须后卫军出动，前卫军的四千多兵马就足够了，而且还能趁机震慑海东州境内的宵小之徒，让那些出逃到海岛上的私盐贩子们彻底失去回来的希望。咱们现在没有水军，这些私盐贩子总是带人袭扰沿海村落，现在这些原本富裕的能晒盐的村子已经几乎没人了，都成了鬼村，咱们只能守住城池，想要清剿这些海匪，必须想办法扩充水军，不然进攻南陵州时，后方不稳啊！”

    “打下南陵州十座城池，就能证明咱们还有余力继续打下去，然后可以找王洪谈判，给他上岸继续贩私盐做生意的条件，让他不许再侵扰沿海各地村庄。等明年开春，十万帮众数量达到了，曲河解冻，咱们就可以训练水军，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拿下王洪这个该死的海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