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过后,楚慎行带着苏清寰离开香满天，白鸥、白鹄连忙跟在后头，动作却比平时拘束得多。她们这次着实被楚慎行的忽然爆发吓了一跳，实在没想过平日里冲动莽撞却也爽朗阳光的二少竟会有这样的一面,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看来二少平时在姑娘面前还是收敛了不少,面对她们这些伺候姑娘的侍婢也是态度温和,却是让她们生出了懈怠之心,连面对主子的恭敬谨慎都消散不少，如今却是给了她们一个警醒！

    苏清寰看似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柳轻萧,见他终于站起身来,只是半边脸都是红肿的,脖子上更是留下狠狠掐过的印痕,看起来分外狼狈。

    再对上那充斥着愤怒与怨恨的双眸,看到她回头时闪过一瞬间的惊愕，柳轻萧下意识想要露出笑容,却扯到脸上肿胀的地方，表情瞬间扭曲——

    苏清寰赶紧扭过头，下意识伸手掩嘴，唇角扬起无声的笑容，连眼中都溢满了愉悦。只是为了强忍住不笑出声来,她却是双肩微抖,从后面看去，仿佛有种抑制不住的悲伤在蔓延……

    柳轻萧一时失神,不自觉生出浓浓的怜惜。他心中暗忖,瑶瑶还是爱他的,只是太过害羞,在兄长面前更是不敢表露出半分,只怕这也是她在争取两年之约时的妥协……

    瑶瑶，你放心，我会尽快好起来的！我会尽快完成两年之约，尽快功成名就，尽快去楚家提亲，尽快将你迎娶入门！

    柳轻萧握紧拳头，心下暗自决定，顿时一扫之前的沮丧与失望，变得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然而看向与她同行的楚慎行时，那些怨恨与不甘再次涌上——楚家，等着吧！

    苏清寰上了马车，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高挂门楣的“香满天”牌匾，眸中掠过一丝冷意。

    注意到她的动作，楚慎行皱起眉头：“安安，你还记挂着那柳轻萧？”

    “二哥，我只是觉得，方才那一下只图一时痛快，未免太过冲动，容易打草惊蛇。”苏清寰却只摇了摇头，看他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便又补充道，“二哥你忘了，我之前做过的那个噩梦……我是绝对不可能原谅他的！”

    “安安你记得就好。”楚慎行闻言却是叹了口气，而后还不忘再次提点道，“千万别对他心软……安安，别再重蹈覆辙。”

    “不会的。”苏清寰郑重摇头，而后转身进了马车。

    白鹄、白鸥连忙撩起车帘，跟着进了马车。

    回到楚家后。

    “安安，你去见柳轻萧了？”楚夫人皱起眉头，看着换了一身衣服过来正院的苏清寰，语气带着些许恼意。

    “娘，我只是去看看他开的铺子，顺便警告他莫要忘记这两年之约。”苏清寰笑着解释，看她依旧神色不虞，连忙补充道，“娘我不会吃亏的！今天我还给了他一巴掌，把他脸都打肿了！他还想还手呢，不过二哥可没跟他客气，差点直接把他掐死！”

    楚夫人闻言顿时一惊：“你们动手了？”

    “娘，经过今天的事，我觉得对付柳轻萧其实不需要花太多心思。他并不是什么智计百出之人，只是仗着比旁人多知道些东西而肆无忌惮，却有着寻常人都有的贪生怕死。”

    苏清寰略一沉吟，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或许要让柳轻萧屈服，不单单需要算计，更需要绝对武力的压制！娘，我之前向爹提议要控制住柳轻萧、得到他手中那些方子的事，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你的意思是，直接出手将他控制起来？”楚夫人皱起眉头，似乎对于她时时变化的想法有些无奈，却又在思考她的想法能否行得通。

    苏清寰微微颔首，态度坚定地道：“他如今正与汪家接触，或许将会借力认识到六皇子，到时候再要控制住他就难了。娘，为免夜长梦多，我们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楚夫人闻言却只微微颔首，沉声道：“这事我会和你爹商量，你莫要继续插手，免得期间出现意外情况，容易惹祸上身。”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今日你居然亲自动手打了柳轻萧，只怕他会记恨于你，最近这段时间就莫要出门了。”

    “可是……”苏清寰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反驳什么，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一时将其他话语都咽了回去。

    “安安，莫要顽皮。”楚夫人沉声警告，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如今正是关键时期，陛下这次南巡的目的，也关系着你爹能不能入阁辅政，楚家决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我知道了。”苏清寰只能无奈颔首，答应暂不出门的要求。至于柳轻萧那里，还是等楚云胥回来之后再做打算吧。

    楚夫人看她颇为沮丧的样子，原本的不满与不安都消散不少，略一思忖，忽然问道：“对了，你之前想要查的东西，如今已经查到了大半，你可想知道？”

    之前苏清寰拜托她查探的，关于柳轻萧六个侍妾的身份，她已经查探得差不多了。除了那位异族公主的身份比较难查之外，其他几人的身份都比较明确。

    苏清寰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颔首道：“当然要知道！”

    楚夫人决定告诉她，便没打算吞吞吐吐、拖泥带水，只微笑着道：“那好，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好。”苏清寰连忙听话地坐下，满含期待地看着她，显示对此已经迫不及待。

    楚夫人略一沉吟，便打算直接从已经出现在柳轻萧身边的婉清说起：“婉清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与傲月一般，同是罪臣之后，沦落风尘，在醉春楼已有近十年，一直维持着清高的姿态，除了与傲月交好以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亲近之人。”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柳轻萧出现后，可以说是近十年来她唯一愿意亲近、并觉得可以信任的人。否则她不会尽力帮他扬名立万，也不会赠予银两、助他开铺子赚钱。”

    “所以，婉清已经喜欢上柳轻萧了。”苏清寰直接给出结论。“对。”楚夫人颔首认可，同时注意了一下她的神色，确定她并未表现得十分在意后，方才继续说道，

    “再说那个胡姬……之前不曾出现，倒是陛下南巡后，前几日宴饮时，据说有一批从京城来的胡旋舞姬当众献舞，陛下龙颜大悦，夸了两句还给了赏赐。连献上胡姬的汪家也得了陛下的夸赞，连着几日都春风得意，满面笑容。”

    顿了顿，她再次补充道，“这次的胡姬中，便有一名叫丹娜的，与你描述之人有些相似。”

    “丹娜已经出现了，在汪家？”苏清寰怔了怔，有些惊讶的样子，不过她暂时没法儿顾及那么多，反而直接问起另一个人，“娘，今天我在柳轻萧的铺子里看到迟金玉了。她如今在香满天当女掌柜，跟柳轻萧很是亲近的样子，她又是什么来历？”

    “迟金玉？”楚夫人皱起眉头，冷声道，“不过是个仗着有些小聪明而胆大妄为的商户女罢了。她是江西一个迟姓富商原配所生的独女，自小娇生惯养、任性妄为，因为不满意继母给她相看的人家，直接离家出走了。”

    顿了顿，她看苏清寰面上透着一丝冷意，心下疑惑却暂未表露，只云淡风轻地补充道，“至于她与柳轻萧如何遇见……根据下面人的回报，是柳轻萧英雄救美，救下了被劫财劫色、差点失身的迟金玉，又发现她在看帐理账方面颇有天赋，便直接将她带到香满天，请她帮忙管账。

    据说柳轻萧还打算换一种新的记账方式，比咱们惯用的更简单更高效，不过尚未实行。”

    “新的记账方式？”苏清寰怔了怔，忽然想到记忆中楚书瑶偶尔看过的那些账本。

    横平竖直、看起来十分奇怪的条框，从未见过的古怪符号，还有“壹、贰、叁、肆”的数字对应，看起来条理清晰、去入分明，叫人印象深刻……可惜，她却并不知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能出现在账本上的，无非就是账目了，或许那便是他口中新的记账方式？

    当时他叫整个柳家交给迟金玉掌管，借口也是她看不懂账本，对看账理账方面并不擅长，还不如交给“专业人士”。大户人家都有管账的管家与账房，看账本这样的小事，何须劳烦她这位正室夫人……

    楚书瑶素来信任他，再听他说得义正辞严、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也就没再多问，顺从地将管账的事情交给了迟金玉……

    “没错。”楚夫人微微颔首，看她仿佛陷入什么回忆一般，便问，“安安，莫非你在梦中见过他那全新的记账方式？”

    “我……或许是见过的。”苏清寰迟疑了下，还是选择老实交代，但她努力回忆了一阵，也没什么具体的头绪，便只能暂时放下，道，“不过，我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慢慢回忆。娘，你还是先跟我说说，剩余的刘若晴、楚幽、胭脂公主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