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夏不会去批评张莹当初的选择，但凡她有的选，都不会去退学嫁人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纪知夏十分理解并同情张莹。

    纪知夏等了一会儿，张莹回复了，“我知道，我现在也看清楚了，依靠谁都不如依靠自己来得安心，谢谢你纪知夏，我会考虑你说的话，还有，真的谢谢你。”

    纪知夏回：“不用谢。”

    结束聊天，纪知夏心里还有些忐忑，他给陆岱发信息，“哥哥，你在吗？”

    陆岱很久都没回复，纪知夏知道他现在应当在忙，所以也没有在意，继续编辑信息，“是这样的，哥哥，我高中的女同学跟我借钱，我借了，你这个月给我打的零花钱，我都借出去了。”

    虽然是陆岱给他的，但这样的开销，纪知夏觉得陆岱也要有知情权，所以犹豫再三，还是跟陆岱知会了一声。

    也有点担心陆岱会生气，纪知夏又多加了几句，“她说了她会给我打借条，我相信她，她会还我的。”

    毕竟这已经是不小的数额了，纪知夏要是跟陆岱没有牵扯，他都不知道要多久自己才能赚到这么一大笔钱，所以他心里也有点害怕的，也不是担心张莹会不还，只是……他第一次决策这种大事。

    所幸，陆岱没有冷待他太久，等纪知夏快昏昏欲睡过去的时候，陆岱回消息了，“她为什么跟你借钱？”

    纪知夏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立马拿起手机，看到陆岱的信息，他斟酌了一下，将张莹告诉他的话删减了些，发了过去。

    陆岱说：“可以借，这是你的钱，不用告诉我，如果你的同学需要帮助，我可以给他提供法律援助。”

    纪知夏愣住了，问：“什么意思？你要帮她？”

    陆岱说：“我的意思是，给她提供一个厉害的律师，她为男方生育了一个孩子，没理由还要退彩礼，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好的律师，可以为她争取利益最大化。”

    纪知夏心里泛起一阵喜悦。

    张莹是他的高中同学，还是那种很久不联系的同学，陆岱也会为她费心，这显然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纪知夏认真地说：“我问问她。”

    他重新敲了敲张莹的qq，将陆岱的话转告给她。

    张莹吃了一惊，大喜：“当然需要！不过……价格那方面，你能帮我问问吗？”

    纪知夏扭头去问陆岱，陆岱回复：“不用，公司有专门的律师团，薪资按年薪算，不用你同学支付额外费用。”

    纪知夏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张莹，张莹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会一味重复：“谢谢，谢谢，真的太感激你了，也谢谢你哥哥。”

    纪知夏将陆岱给他的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了张莹，便结束了这次聊天。

    他心情很好，想跟陆岱说谢谢，又怕陆岱生气，但是转念一想，他今天还有一次说谢谢的机会呢，便大着胆子对陆岱说：“谢谢哥哥。”

    陆岱说：“不用谢，说实话，我很高兴。”

    “高兴？”纪知夏疑惑，但看见陆岱说高兴，他心里也高兴，问：“为什么？”

    陆岱回：“因为你支配了属于你的这笔钱。”

    虽然相处没多久，但是陆岱似乎很了解纪知夏，他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点教诲的味道，“这是你的钱，你有支配的权利，但或许没有支配的勇气，现在你做到了。”

    “即使是为了别人去支配，也真正意义上踏出了这一步，我为你感到骄傲。”

    纪知夏：“……”

    他看见陆岱这么说，心里的确是感动的，但是感动之外，又有一种别样的别扭。

    他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知道了到底是哪里别扭，陆岱这个语气，实在是太像父亲对儿子的口吻了。

    而陆岱仅仅大了他六岁。

    纪知夏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儿，才打字回复说：“哥哥，我已经22岁了。”

    陆岱：“所以呢？”

    所以……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呢？

    但是纪知夏没敢说出来，他删删减减，发出去一句，“没事。”

    或许，陆岱这个年纪，是会比较想当人爸爸的吧？纪知夏这样想着，也就按捺下了自己那份别扭的心。

    --

    张莹到纪知夏学校，也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毕竟离得远，她要坐一天的高铁才能到。

    纪知夏时隔三年，再看见张莹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印象中活泼开朗的女同学。

    明明是同龄人，张莹跟纪知夏相比，要苍老了许多，显然，她已经穿上了自己最干净整洁最漂亮的衣服，头发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那臃肿的身形，和满脸的皱纹晒纹，彻底摧毁了她的青春，要是站在纪知夏身边，说她是纪知夏的母亲，其实也是有可信度的。

    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大概三岁多，看着也有点胆小，缩在妈妈身后不敢出来。

    大概是纪知夏眼里的震惊流露得太过明显，张莹尴尬得满脸通红，十分窘迫和拘束，“家里没人帮我带小孩，所以我只能将她一起带过来了。”

    纪知夏连忙说：“没有关系。”

    在学校过于引人注目，纪知夏说：“我们去那边奶茶店说吧。”

    张莹应了一声，她跟纪知夏并肩走了几步，余光里去看，只感觉纪知夏似乎是变了许多。

    从前那个连人都不敢抬头看、以至于一直有些驼背的少年，此时脊背挺直，目光直视着前方，展露出了他那一张漂亮俊秀的脸蛋。

    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看他，这一路走过来，绝大部分的路人，都会直勾勾地看着他，即使越过了他，也会扭头去追寻他的身影。

    而他的气质依旧绵软，柔和，叫张莹联想到，在明亮月色下静谧着的美丽湖泊。

    纪知夏，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像是舒展且茂盛生长的枝叶，肆无忌惮地散发着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魅力。

    张莹第一次在他面前，觉得万分渺小。

    等坐到奶茶店里，张莹很突兀的说了一句，“我……打算重新高考，重新考上大学。”

    纪知夏愣住了，他看着张莹的脸，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张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了纯粹的喜悦，很是为张莹高兴，大概是过于高兴，他甚至有点结巴，“我、我相信你。”

    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羞赧，“毕竟张莹你，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就很好。”

    看到这样的纪知夏，张莹才觉得有了几分熟悉。

    纪知夏变了，又似乎没变。

    从前那个内心柔软，待人真挚的少年并没有变，只是更勇敢，更愿意表达了。

    张莹诚恳地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