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淋了一身的雨，精神朦胧地搭乘电梯回到了楼下。

    全员都在办公，不少人簇拥到宗政志明的身边，鞍前马后的替他出谋划策。

    作为一个边缘人，助理忍不住看了看宗政志明那意气风发的面孔。

    助理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宗政志明知道樊漪只留给他一日狂欢，他会不会格外珍惜这仅有的、也是最后的时刻？

    *

    歌微追着次井叶子的车，穿过滂沱的大雨。

    雨雾之中隐约露出了一个教堂的尖顶轮廓。

    那是一个哥特式的教堂。

    教堂的轮廓在暴雨中摇曳，高耸的尖顶和繁复的装饰化成晦暗模糊的色调。

    雨水落在教堂的尖顶和石墙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它就这么远远坐落在城市的另一端，像是来自遥远童话里的黑暗古堡。

    在这之前，歌微从来不知道在这座城市里，还有这样一座哥特风格的尖顶教堂。

    她看到次井叶子的车在教堂门口停了下来。

    雨水沿着黑色的车身流淌，形成一道道水痕，落入教堂门口的台阶之下。

    车门打开，一把大伞撑开。

    像是黑暗里绽开的罂粟之花。

    蒙着面巾、穿着长袍的女人就优雅地下了车，一路撑伞，一阶一阶地往上走，走完了六十多层台阶，终于停在了教堂门口。

    奇怪的是，等她下车之后，车子便开走了。她的丈夫并没有一同下车，司机也没有留下。

    歌微的车在不远处的马路那边停下来。

    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缓缓停止转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雨刮器早就已经坏了，所以前玻璃车窗上一片水雾朦胧。

    歌微在等待。

    等着那个女人走进教堂。

    等那个女人进了教堂，她也可以一并下车，跟着走进教堂。

    教堂是一个很好的杀人之地，带着上帝的慈悲与怜悯，带着石壁上的天使们的咏唱。

    她会终结她的性命，然后将她的尸体留在那里。

    如同她击败自己以往的每一个对手一样。

    *

    雨水猛烈地敲打着车身，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车窗紧闭，车内的世界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只听得见雨声在车顶和车身上跳跃的声音。

    歌微等待了许久，但是前玻璃车窗上，只有那个女人的一抹影子。

    她似乎是久久站在教堂门口，但是并没有进去。

    因为雨势太大，视线模糊，从歌微的角度，也无法辨别对方是不是遥遥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歌微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对视。

    她只知道，她在寂静的车内等待了很久很久——

    最后，终于等到了那个女人推开了教堂的门。

    歌微听到门“吱嘎”一声缓缓开启，这声音在空旷的教堂内外回荡。

    女人把黑色的大伞留在了外面，自己孤身走了进去。

    在她走进去之后，教堂的门又缓慢地闭合，“吱嘎”声被拖得很长很长，像是一声悲叹的咏调。

    这声响，如同一曲古老的旋律，诉说着时间的流转与命运的轮回。

    歌微熄了车子，下车，站在雨中。

    她披上防雨的兜帽，遥遥看着雨雾中的这座建筑。

    这座教堂是完全封闭的建筑。很空旷，可以用来战斗，也可以用来掩藏打斗的声响；附近没有住宅，也没有居民，除了她之外路上再没有其他的行人。

    那个次井叶子，几乎是挑选了一个最完美的杀人场地。

    歌微涉雨，一路走过去。

    离教堂越来越近，那种宿命感也越来越强烈。

    教堂的门窗在狂风中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破。

    石墙上的纹理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鲜明，宛如一道道古老的符咒。

    歌微一路走上台阶，站在了教堂门口。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她用力推开了那扇古老的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木头和石头混合的古老气息，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香烛味，这些气味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庄重和神秘。

    教堂很大，很空旷。

    高大的拱门和立柱撑起了这个空间，两侧墙壁挂满了壁画。

    入目所及，都是雕塑。

    一个又一个歌微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宗教人物，用一种庄严的姿态伫立着，仿佛在注视着每一个走进教堂的人。

    那些遥远的传奇似乎在唱颂歌，阴暗的角落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歌微无声地从腰后面拔出枪。

    清脆的上膛声，似乎惊扰了壁画上刚从伊甸园里被驱逐出来的亚当和夏娃。

    歌微直直地盯着前面那个穿着长袍的女人——次井叶子。

    次井叶子已经站在了神台之上，那里是平时牧师们讲道会站的位置。

    而歌微的黑黝黝的枪口，也已经对准了次井叶子。

    只要一枪，就可以要了对方的命。

    要了她的命，帝国者组织就会发生剧烈动荡，政界也会跟着混乱。

    这一枪，似乎在此时变得如此简单。

    听到了这一声清脆的上膛声，次井叶子转过身来，和歌微直直地对视。

    这个女人的打扮既保守又富有魅力，带着一种中东地区的异域风情之美，让人捉摸不透。那一袭遮了头、又盖了脸的长袍，在两侧窗户漏进来的一丝劲风里猎猎地摇摆着。

    当她遥遥站在神台之上的时候，像极了某种巫师或者领袖。

    歌微发现自己竟有一丝犹豫。

    这一丝犹豫，让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就选择开枪。

    因为她看到了次井叶子的眼睛。

    那女人的眼睛从她的面纱下露出来，很美，但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

    “你来了。”

    次井叶子坦然和她打招呼，似乎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她的音量很轻，缥缈地穿过了教堂的上空，传达到了她这里。

    你来了。

    这就像是在问候一个熟人一般。

    歌微：“我的枪口对准你，但你似乎并不害怕。”

    是真的不害怕，还是只是装腔作势而已呢？

    不想管这么多，反正开一枪就对了。

    歌微只想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说的那么强。

    “再见了，次井叶子。”

    歌微扣动了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