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念站在一旁看着一切发生，神色难得有些怔忪。

    明明只是梦，是旁人的故事。

    可她却莫名觉得熟悉。

    等等，这真的……

    只是她的梦吗？

    岁念抿着唇，眸中难得染上了些许茫然。

    须臾，眼前画面变动。

    少年登上高位后，越发变的淡漠薄情。

    似是世间一切都无法掀起他的波澜。

    直到那天，他故地重游。

    意外发现祂口中无法转世的少女，在第九十九世因怨气尸骨化煞。

    她还活着。

    虽非人，而是以煞的方式存在着。

    却已经足够少年欣喜。

    于是他忤逆祂的命令，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放少女离开了那个世界。

    位面对灵魂的限制消失。

    少女摆脱世界的束缚，开始在三千位面漫无目的的游荡。

    最终，她在他的引导下，来到被邪种肆虐的世界。

    因邪种的存在，“祂”几乎感知不到这方位面的一切。

    他便接着这个机会，再次找到了她。

    遗憾的是，少女如同初生稚童。

    她不再记得他，也不再记得他们所曾经历过得一切。

    但他不在意。

    只要她还活着，还在他身边。

    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全盘接受。

    怕少女不适。

    他变化作小孩子的模样，亦步亦趋的跟在少女身后，一点一点陪着她长大。

    只是那近百世的折磨终是让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变了模样。

    昔日少女明媚灿然，宛若骄阳。

    可再遇见时，被他宠着长大，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的少女，却变成了手染鲜血的煞。

    他不在乎。

    无论他的爱人变成何种模样。

    对他来说，她始终是他在这世间所唯一爱着的人。

    只是闲来无事时，他也曾问过。

    问她对这世间是否还有留恋，是否还在意这世间之人。

    祂说，他是主神。

    理应怜悯众生，爱惜世人。

    可他朝离啊，终究不是什么无情无欲的神。

    他有贪念。

    连带着他会爱这世间众生，也仅仅不过是为了私欲。

    他舍不得伤他在意的人。

    话问出口后，睡意惺忪的少女蹙起眉。

    道：“我讨厌他们。”

    朝离便垂眸，默默回握住怀中少女的手。

    因这句话而做好了灭世的准备。

    只是下一秒，少女又靠在他怀里，小声嘟囔道：

    “但全杀了，也没必要。”

    若是人族真死绝了，她上哪去抢小孩的糖葫芦？

    她好歹是一方邪煞。

    若是连小孩的糖葫芦都抢不成，岂不是很没面子？

    朝离一怔，无奈轻笑。

    随即将下颚抵在少女发丝间，轻声喟叹道：“我的念念啊，是这世间最最心软的神明。”

    他不该做神的。

    因他有私欲，有私情，有贪念。

    他做不得神，他从始至终都只是追逐一人的疯子而已。

    只是他的阿念想。

    他便可以放下贪念，放下私欲，为她去做那无悲无喜的神。

    ……

    此后，他同少女在那个被邪种霍乱的位面待了很久。

    他们相知，相守；接着成婚，洞房。

    如果可以。

    他其实想同她，就那般留在此处待一辈子。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在那个世界待至百年时，他的行踪被发现了。

    数万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昔日蠢顿不堪的“灵”，逐渐有了自己的灵智，建立起了自己的文明。

    而在这些“灵”中，也有部分相当聪明的存在。

    他们突破限制，来到天界。

    成了天界子民，屈居于他之下的“次神”。

    只是哪怕成神，这些人贪婪无度的本性依旧未曾更改。

    他们明争暗斗，将天界搞得乌烟瘴气。

    最后，他们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他们说他玩忽职守，身为神明，却同一个手上染了不知多少血的邪祟混在一起。

    朝离本不想理睬。

    只是，少女已经化煞。

    而这世间，邪不压正。

    如果继续这么任性妄为下去，他的小姑娘会再次受伤。

    于是他再度离开他的挚爱。

    离去时，衣摆被拽住。

    少女站在他身后，杏眸直勾勾的望着他。

    轻声道：“你说过，要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他们拉过勾。

    他们发过誓。

    是他先说喜欢她，是他先说要同她白首偕老，永不分离的。

    朝离沉默良久。

    可最终，他也只是垂眸，轻声道：

    “抱歉。”

    这一次，终是他违背誓言，主动伤了她。

    ……

    那日过后，他回到天界。

    并拼命查阅典籍，不断试验，试图找到消除人身上煞气的方法。

    最终，他找到了。

    从同一个位面飞升上来的一对爱人告诉他，煞气可以消除。

    这是他们亲身试验得来的结果。

    不过想消除煞气，必须由一人出面，替另一人承担业果。

    因是逆天而为，这么做要承担数倍的反噬代价。

    那对情侣还好。

    女子只是承受了一人的业果，想转移也不算太难。

    但如果对方承受业果太多……

    转移后，被转移的那方可能会承担无法预算的痛苦。

    这些话，朝离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不在意。

    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在意的，便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

    若是能救她。

    不管付出再多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接下来的时间内，他再也没出过门。

    而是待在神殿，日复一日的试验。

    煞气入体，带来近百倍的业果，与刻骨铭心的痛。

    可他全然不觉得痛苦。

    只因他知道，这是唯一能让她回到他身边的办法。

    只要他的爱人能平安喜乐。

    要他付出多少代价都无所谓。

    最后，朝离试验成功。

    只是在他带着阵法，准备祛除少女身上煞气，让少女可入第百世轮回时。

    意外横生。

    他错估了少女的偏执程度。

    更没想到在他走后，少女会尾随在他身后，不计代价的跟来天界。

    亦没想到十二圣仙会借他之名，带三千天兵围堵少女。

    再见时，少女站在血泊中。

    一身白衣被血浸染的赤红，昔日清透的眸子也逐渐染上血色。

    “朝离。”

    时隔多日，少女开口，再度唤了他的名字。

    只是这一次，少女看他的眼神分外陌生。

    一字一顿轻声问：“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