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

    “军爷，小人们凉州来的。”

    “可是哪个豪族哪位贵人遣来的？”

    “这……都不是，小人们是民商。”

    稷美县，西城门。

    此刻过了正午，天气却是热的火辣。在太阳的烘烤下，空气似乎都模糊了，县城守卒不愿日晒，纷纷躲入城洞。

    瞧见八车商队行至城头，才分出一人不情不愿的前来核查。

    “车上装的些什么？”

    “都是不值钱的贱物罢了。”

    商队主事满脸堆笑，朝年轻的守卒挤弄眉眼，隐晦的递来一包碎银。

    “倒是识相。”

    不动声色的掂量了下钱袋，守卒神情稍缓。突然他眼珠一转，又一把推开错愕的主事，猛地掀起首辆骡车的帘布。

    没有违禁品，也就些布匹兽皮。

    一时间守卒兴致乏乏，他随地啐了口唾沫，招了招手，转身离去。

    “赶紧的，别堵着道。”

    “好嘞，好嘞！”

    商队主事连连点头，眼中却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寒芒。他颔首示意，伙计们立刻意会，轻轻敲击两下车厢后……

    登时赶着八辆大车上前。

    吱嘎——

    车轮碾动细小碎石，缓缓进入城洞中。直至此时，通道里的十来名守卒还在吹牛打屁，压根没有意识到危险袭来。

    就在此时，大地微微颤动起来，城外数百步的那处密林也冒出尘烟。

    “怎么回事！？”

    一干兵卒听闻响动，赶忙从车辆两侧的缝隙钻出，跑至城口查看。

    刚一定睛，顿时胆战心惊！

    只见城外浓烟滚滚，数百名胡骑从烟尘中杀出。策马在前的百夫长面容狰狞，挥刀大喊让人听不懂的鸟语，密麻的骑兵纷纷举刀响应，一边冲锋一边呐喊。

    状若疯魔，势如破竹！

    此幕声势浩大，带来视觉冲击的同时，还夹杂着鬼哭狼嚎的精神打击。

    “敌……敌袭！”

    “快，快关城门！！”

    愣了几息，西城口的守卒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瑟瑟发抖，赶忙转身就要去将城门关上，然而这刚一回头……

    便感到一股劲风袭来！

    噗呲——

    寒芒闪动，血溅三尺。

    一颗颗头颅落地，脸上尽是惊骇。

    不知何时，城洞里已然出现二十多名手持快刀的矮壮胡人。他们神情冷漠，二话不说便推动骡车，死死抵住城门。

    纵使有人来关门，一时也是关不上了。

    “敌袭！敌袭！！”

    此刻，城头上的守卒也发觉异常。他们纷纷从堡楼中跑出，看到城外袭来的骑兵，不由大惊失色。而瞧见洞开的城门时，更是一个个面如死灰，两股战战。

    不过尽管浑身哆嗦，兵卒们还是咬紧牙关，配弓的朝城外射箭，持刀的无不大吼、一边壮胆一边朝城下冲去。

    并非悍勇，只是胡人太过残暴。城破百姓或许能幸免，但他们这些兵卒必死无疑。

    “城门被占，赶快随我夺回来！”

    “跟他们拼了，快去夺回城门！赶紧禀告县尊，快派人来支援！”

    “兄弟们，跟这些狗娘养的拼了！”

    一时间兵丁们大喊咆哮，一窝蜂冲到城下，与城洞里的外敌进行拼杀。双方互不相让、刀刀见血，每一息都有人倒下。

    ……

    “将军，现在上吗？”

    “等等。”

    城外密林，最东处。

    五百乡勇匍匐于地，脸上既惊惧又愤怒。那胡骑冲锋的姿态太吓人，即便从后方看，都给人一种无可匹敌的感官。

    然而瞧见异族侵略汉地，身为汉人自是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们此刻情绪很复杂，又想上前帮助守军，又想掉头撤离。

    王耀双眼一眯，将一切尽收眼底。

    乡勇们这种矛盾的心态，他能理解。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将新兵这么早投入战场，但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将军，现在上吗？”

    魁梧的张扬贴靠在王耀旁边，其身披皮甲，手持一柄长柄偃月刀，望向胡骑的目光里，尽是仇恨与战意。

    “再等等。”

    看着冲入城门的骑兵，王耀瞳孔微缩。早知道古代骑兵强悍，不想竟这般夸张！首当其冲的胡人将领避都不避、策马前冲，直接就这么撞飞三四个守兵……

    其身后的两百骑兵聚在一起，眨眼间便袭入城内，他们肆意的横冲直撞，沿途守兵要么被撞飞，要么被马刀斩死。

    至于城上稀稀拉拉射下来的几支羽箭，压根就追不上迅捷的骑手。

    摧枯拉朽，真就秋风扫落叶，胡骑们瞬间便撕破了西城口守军的防线。

    “是时候了。”

    看见所有骑兵全部进城，王耀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持枪而起。

    “兄弟们，关门打狗！”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随我杀！”

    话音未落，青年将领猛然转身，竟是连马都不骑，手持长枪率先冲去。

    乡勇们见状全都一怔，旋即心中一暖。王耀不骑马，意味着他不会在形势危急时逃跑遁走，他会与士兵共存亡！

    主将如此悍勇，军卒岂能怯懦！？

    一时间，五百新兵士气大振，纷纷握紧手中武器，紧随王耀冲锋。

    “愿为将军左右。”

    “兄弟们杀啊！”

    “干死这群狗娘养的胡贼！！”

    张辽张扬对视一眼，眸中尽是震撼。

    二人无言，迅速冲至王耀身侧，誓死保护主将周全。他们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是自己交代在这，也要保王耀无碍。

    在大队乡勇后方，王虎眼中尽是担忧之色。不过他还是选择履行命令，率领十余家将策马游弋，做以督战队。

    谁敢后退，定斩不赦。

    ……

    冲锋在途，王耀不断观察城头。

    万幸，城上从始至终就那五六个汉军弓兵，并没有胡人登上城头。

    这与预想的一样，胡骑应该会借着行动优势直取县衙。只要以雷霆之势斩杀自己那位叔叔，守军便会不攻自破。届时把县令脑袋往地上那么一丢，躲在堡垒里的守兵自然斗志全无，出来跪地乞降了。

    根本没必要花时间占领城墙。

    万幸，真是万幸！

    在张辽张扬的护卫下，王耀带领五百乡勇冲入城洞。此地到处是碎尸残肢，却没有一个胡兵把守。

    “大人！大人！”

    刚刚踏入城中，王耀便见三个弓箭手连滚带爬的从城上跑下来。

    为首之人气喘吁吁，狂喜道：“小人施安，忝为县军什长，不知大人名讳……如同神兵天降，还请大人救我美稷！”

    “出现在此，自是来援。”

    看着大喜过望的什长，王耀皱眉，厉声道：“吾乃太原王郡守之子，尔等奉命守卫城门，岂片刻就被夺了门？”

    “玩忽职守，该当死罪！”

    施安闻言面色煞白，赶忙跪地。

    他头冒冷汗，张着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拼命叩首。

    没有过多敲打，王耀当即开口：“你速速前往其余三门，告知守卒援军已来，严令他们不得擅动，死守城门！”

    “如此免除你罪，还重重有赏。”

    施安大松一口气，既是畏惧又是信服的疯狂点头：“谨遵大人之命！”

    “王虎，分几骑送他快去。”

    “喏！”

    几名家将登时上前，抓小鸡一般逮着施安上马，极速朝其他城门冲去。

    “西城尚存守卒，立刻移开骡车、关闭城门设立拒马，务必堵死出口。”

    “还有，马上把栅栏都搬出来！”

    “喏！”

    此刻弓箭手们纷纷下城，加上躲在各个角落的卒子，大概有十来人。

    他们听从命令，一分为二。几人急匆匆涌进城洞移车关门，几人迅速打开旁边的小木屋，搬出一具具栅栏拒马。

    看着缓缓闭合的城门，王耀内心大定，他环望满脸崇拜的乡勇们。

    神情严肃，举枪道：

    “步卒携带栅栏阻挡在前、立长枪于栅栏之上，缓缓向县衙推进！”

    “弓手聚于后侧，箭矢掩护。”

    “兄弟们，今朝咱们就给胡贼上演一手瓮中捉鳖，关门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