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纪灵笙便从浅眠中醒来。

    伸了个懒腰，舒展了僵坐的筋骨，纪灵笙喃喃道：“今天恐怕会是一场硬仗。”

    她能预感到，这一战不好赢。

    不是因为对方的道行高于自己，而是这山谷里显然还有官兵驻扎守卫。

    倘若官兵也是敌人的势力，那她的处境会很危险。

    毕竟她对付玄术师很有一套，处死作恶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但若要她对寻常人大开杀戒……

    会被反噬得很厉害。

    这也是为什么下了船后，纪灵笙就将王力放走的原因。

    王力良心未泯，她不能使用玄门的那些手段伤害对方。

    不过……

    王力最后也没能走远就是了。

    因为皇帝虽然给她面子，没阻拦她放人，但之后就找了借口离开一阵。

    然后抓了王力，送去当地的县衙定罪。

    对此，纪灵笙就没有插手了。

    对付普通人，就要用普通人的法子。

    也就是说，一旦有官兵对她出手，她也不能杀人。

    可纪灵笙是不会武功的！

    如果只有少数人包围自己还好，她能掌握力度。

    但要是出动的官兵太多，纪灵笙也无法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又对官兵们手下留情，一个不好恐怕就要出人命。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纪灵笙摇摇头，不再考虑这些问题。

    国运事关重大，反正她不可能眼见这帮人对大夏国运动手脚，又何必想太多呢。

    而朝龙头深入几里地后，纪灵笙便发现，那些幽魂隐隐有些奇怪的症状。

    仿佛前方有什么吸引了幽魂，使幽魂不顾一切地想要接近。

    对于能够驱使的幽魂，玄术师也不可肆意作践。

    因为这些都是一些没做过恶的魂魄。

    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是恶魂，都想将其度化，更别说是手上并无鲜血的幽魂了。

    是以，在察觉到前面有危险，为了避免幽魂受害，纪灵笙强制性将所有派出去的幽魂召回。

    在一个阴暗的山角处，纪灵笙望着面前的一众幽魂。

    “这一路你们帮我出了不少力，我也决不食言，这便送你们一程。”

    说完，纪灵笙便开始超度幽魂。

    以她的功力，这个过程很快就完成了。

    接下来的路只能自己走了。

    纪灵笙也并不畏惧，有道是技高人胆大，只要道行够深，就没什么好怕的。

    就算最后成不了事，大不了就是暂时放弃，逃命去。

    当然，纪灵笙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为了避免那些官兵赶来，得速战速决。”

    纪灵笙一边潜行，一边在心中制定战略方针。

    到了这里，她也不再藏着，将自己所有手段都拿了出来。

    纵然没有幽魂相助，纪灵笙也能凭借人身上的气息，提前感应到是否有人。

    甚至是林中的猛兽，只要纪灵笙想，就同样能在固定范围内，捕捉到它们的方位。

    凭此手段，纪灵笙顺利避过迎面而来的两拨人，又绕过了一拨负责看守的黑衣人，偷偷来到了龙头附近。

    “娘诶，还真是大阵仗……”纪灵笙内心震撼，原以为外面有官兵镇守，此处便不会有太多人，毕竟这事儿太严重，但凡有个人嘴不牢靠，大家就都得完犊子。

    但没想到，她太低估这帮人的狗胆了！

    这一定不是普通敌国内奸干得出来的。

    不过想想也是，那么重要的活儿，怎么可能交给寻常人？

    她倒要看看，这是哪国的狗贼？

    ——或许纪灵笙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潜意识里已经把大夏当做自己的“祖国”了。

    所以此刻，即便知道面前是一条充满险境的道路，纪灵笙也义无反顾地塌了上去。

    在几个关键部位布置好了阵法后，纪灵笙便朝着最后一个地方，也是整个伪龙脉的核心走去。

    那就是——

    “龙丹”，又称作“龙珠”的部位。

    然而，纪灵笙在此遭遇了更大的阻力。

    显然，敌人的阵法核心也位于此地！

    纪灵笙无法从正面突破，便绕到了另一侧，试图寻找一个能够潜入的口子。

    结果刚走到高处，纪灵笙就从树林的缝隙中，看到了让她无比震怒的一幕！

    却见下方，是个凹陷很深的大坑。

    而此时，那个坑里满满当当的，竟然都是尸体！

    这些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仔细一看，其中还有不少幼童！

    怒火瞬间席卷纪灵笙心间！

    她目眦欲裂，从未感到如此愤怒。

    在这样极端的愤怒下，纪灵笙的脑海却又倏然一痛！

    脑中，似乎有熟悉的画面浮现……

    第一个，是在一个热闹的街市口。

    围观的百姓密密麻麻，而在他们视线的中心，是一座小型的尸体山。

    只是，这些尸体都没有头颅！

    让纪灵笙揪心的是，她好像认识眼前的无头尸体山，脑中自动就出现了他们的信息，有纪家的心腹随从，鹡鸰商会里纪老二的心腹，还有纪氏宗族的人，以及纪灵笙那神秘的外祖、舅舅一家……

    而这副画面无疑又加剧了纪灵笙的愤怒，但她感受到最多的情绪，却是悲痛！

    第二个画面，地点竟然是在皇宫！

    她看见手持利剑的皇帝屹立在宫门前，身上的龙袍已经被鲜血染得，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在他身后，亦是如山般高的尸体，显然这都是皇帝的战绩。

    但让纪灵笙悬心的是，皇帝的状态并不好，他的眼中时而闪过癫狂，时而闪过沉痛……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等纪灵笙想明白，第三个画面就出现了。

    这次的场景却是十分眼熟。

    是之前纪灵笙在梦中见过的。

    她看见慕琛身披铠甲，在战场上与北蛮大军血战，杀得眼睛都红了。

    他的周围同样是有山一般高的尸体。

    有大夏士兵的，亦有北蛮人的。

    但这一次，纪灵笙所能看到的远不止于此。

    她终于，见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只剩仇恨的怨魂。

    怨魂身上的怨气、煞气，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恶魂都要强，以致她身上的衫裙都变成了血红色，这样的怨魂，就算是纪灵笙要收，也有不小的风险。

    但那个死去的“纪灵笙”，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击她所怨恨的人。

    这并非是怨恨还有理智。

    而是在她面前，横亘着一道阻碍。

    当纪灵笙看清那人的脸时，只感到心狠狠地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