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居然是真的想要死亡？

    歹客殇瞳孔一张，听到这个要求，诧异瞬间掩盖了他的担忧。

    虽然他的担忧其实没什么用。

    正如零号所说，他如果存有疑虑，可以不照做，但……分管局呢？

    那句话本来就是一个唯心的文字游戏，只看零号的“良心”，歹客殇不照做，多的是人愿意前仆后继的去做。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不要打探太多，你可以认为我在迎接死亡。”

    四下缠绕的黑雾中，零号声音少有的平缓和善，耐心十足，“只要想活，就照我说的做。”

    “我需要一樽棺材，然后，你们要将我埋葬在阳面的深处……

    原本的阴性力量没有统一，和同样没有统一的阳性力量纠缠在一起，你们找不到没有重合的阳面区域……

    现在，阴性力量已经统一，纯粹的阴面区域，只要愿意找，总还是有的。

    如果你们想要维持平衡，想要活着，就只能将我埋葬入阳面。”

    “只能这样？”歹客殇没有表露出不满，像是好奇一问，却在没得到回答时沉默下去。

    他其实不信，但他没办法不信。

    零号所知道的，远比活人们知道的要多得多，所以它的要求，哪怕难以分辨出目的，难以求证理由的正确与否，阳面的活人们也没有其他选择。

    其他选择……活人赌不起。更何况，在零号的武力下，明目张胆采用其他选择本就不会是一个值得赞扬的行为。

    “扑簌簌——”黑鸟在窗台拍着翅膀撕扯生肉，它豆大的红眼随着弯折的头注视沉默不语的歹客殇。

    戴着墨镜的青年久久不语。

    选择……可能带来新选择的那只同化源，到现在都没醒啊……

    “这件事很急吗？”歹客殇沉默半天，憋出来这样一句话，“您身份尊贵，我们需要时间给您设计棺材……”

    “不需要，‘祀’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东西，没有图案的就好。”

    如此说着，零号那张不断耸动着变化的脸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来，怎么看怎么叫人惊悚：“或许我应该提前和你道别？病友？”

    这是暗示歹客殇再不给个准话，就让他先和世界道别了。

    “好。”歹客殇非常识时务，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需要找到地点……”

    “我会交给你们几处地点，准备好棺木。

    只要活着，不要探究。”

    最后的话语落下，黑雾消散。

    消失的白影走的毫不犹豫，根本不担心分管局使什么手段。

    林阙醒不过来，分管局就没有充足理由违背零号的这一个指示。

    至于林阙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那当然是阴性力量彻底的，完全的被厉炅吞下的时候。

    可到那时……零号估计自己棺材都已经埋下去了。

    这份估算完全没错。

    分管局虽然在棺材上动了些让己方安心的手脚，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棺材送到了零号所说的地点。

    那处地点早有掘土机开工，分管局在原地挖了个十米左右的深坑。

    从打造棺材到零号入土，前后花费不过数小时，象征性的葬礼有模有样，土层覆盖得也极为迅速。

    深坑底下，一直没有露出过真容的白影被白布包裹着，静静站立在四方的狭窄棺材里。

    它感受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渴求气息，也听着头顶的泥土一点点下落，铺平……机器轰鸣，然后寂静。

    “不打算拿到这份力量吗？”零号自语一声，“我和他不同，我是‘祀’，这本来就是你的力量，你不必担忧。”

    微弱的声音在棺材里回响。

    无人应答。

    数十分钟后，十几米深的棺材里才传出第一声撕扯的响动，然后是可怖的噬咬和吞咽声……

    如果有其他同化源在观测，就会发现这里泾渭分明的两块阳性力量，正伴随着声响迅速模糊界限。

    未达成平衡时，饥饿和补全自身是本能，阳面显然不能抵抗这种本能。

    所以，哪怕是力量性质最温吞的阳面，在不顾一切进食的时候都是恶相横生……

    ……

    “嘶——”

    零号下葬后一天，林阙终于揉着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次没有护士等着他起来，林阙环顾了一圈病房，又看了看病房墙上的电子挂历。

    非人的青年猛然瞪圆了眼睛。

    他睡了多久？

    挂历上的日期太过于让人惊悚，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其他，立刻开始焦急地摸身上的铜钱。

    没了，一个都不剩下。

    分管局不会昧下，顶多偷偷研究片刻，所以……林阙努力平缓心情，他皱了皱眉，空洞的眼睛又扫了一圈病房，才慢吞吞下了床。

    去找分管局确认一下，如果不出意外，葛皓应该已经拿到铜钱了。

    就是不知道厉炅是不是已经对阳面动手……如果葛皓把那些铜钱直接串成手链戴着，又恰逢厉炅动手……

    早已不是人的林阙仍然感到头疼，还没等他走出病房，兜里手机响了起来。

    “嘀——嘀——”

    “喂，歹客殇，你电话打的正好，我……”林阙接通，然后试图询问铜钱。

    “林阙！先听我说！”歹客殇明显很急，他连敬称都没带，“就在昨天，零号提出让我们埋葬它，它要回归阳面的要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林阙一愣，下意识想回一句“你倒是说啊”。

    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咽下了这句话，不然响个不停的直觉让林阙模拟出的呼吸都紊乱了。

    车祸前的一个推论冒了头。

    零号知道厉炅要吃阳面，零号和厉炅有一个交易，零号在帮助厉炅……

    虽然不知道零号图什么，但林阙清楚自己的状态与厉炅统一，他现在醒了，是否说明厉炅已经腾出了手……

    那么，零号在这个时候回归……结合它先前的某些话……

    非人的青年在成为同化源后，第一次流露出完整的惊恐。

    零号要牵制阳面的力量！

    它图什么啊？这么想去死吗？

    “情况不妙，你们快把它挖出来！”

    还接着电话的林阙迅速把自己所知的信息丢给歹客殇，并从头到尾复盘零号的话语，注意力最终停留在零号的一句话。

    “我平等讨厌一切非我的同化源。”

    槽！林阙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根本就是假的。

    零号它真实的态度是，平等讨厌一切同化源，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