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冬菊在房里烤火嗑瓜子，一开始隔着门板还能听见模模糊糊的哭声，后来就彻底安静了。

    陆冬菊也没当回事，小孩子哭累了就不哭了，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张小武去茅厕撒尿，就看到雪地里一滩血，陆海荣两兄弟却不见了。

    “妈，妈，妈，那两个爱哭鬼不见了！”

    张小武尿都没撒，火急火燎的赶来报信。

    “肯定是哭累了跑到外面玩去了，别管他们，到了饭点肚子饿了自然会回来！”

    陆冬菊抱着热茶喝了一口，氤氲的雾气盖住了她脸上的狠辣。

    哥哥都不在了，宋宁又是个哭包，没人为他们撑腰。

    不听话饿几顿，打几下又怎么样？

    听了妈妈的话，张小武总算放下心来，再次跑去茅坑撒尿。

    宋宁牵着两个孩子来到陆家村，这时天色已经暗了。

    “你们真的不跟我走吗？”

    陆海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陆海誉干脆拧紧嘴巴不吭声。

    这个时间点，原本在地里干活的村民都已经回家，路上静悄悄的，没人知道他们回来了。

    宋宁带着孩子走到家门口，她再次顿住了脚步。

    “你们不听奶奶的话提前回来，奶奶会不会骂你们？”

    两个孩子想到这种可能，立刻开始慌乱。

    陆海誉拔腿就跑，陆海荣挣脱她的手准备离开。

    宋宁急忙拉住两人，又把他们扯了回来。

    “要不你们在院子外面等等，我先跟奶奶说说这个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两个孩子没吭声，一起躲进了柴堆里，看样子是默认了她说的话。

    宋宁一进门杨秀兰就破口大骂：“这都几点了，你死到哪去了？还知道要回来？”

    老大老二也从学校回来了，他们头发又脏又长，已经很久没洗过剪过了，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

    两个人的脸上都灰扑扑的，只有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他们只淡淡的扫了宋宁一眼，就继续蹲在地上玩玻璃弹珠。

    “妈，我是回来分家的，不是来给你们做饭的。”

    杨秀兰眉头一拧，脸上神色极为不悦。

    “昭明刚过世你就吵着要分家，你安的什么心？是急着去投奔你的老相好吧？”

    宋宁没有吭声，继续收拾东西，杨秀兰觉得她不尊重自己，立刻就怒了。

    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进宋宁房里，粗暴的扯着她的头发。

    “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听不见吗？”

    宋宁掰开她的手，退后了好几步。

    “都要分家了，我不想跟你吵，就好聚好散行吗？”

    “你要走可以，孩子一个都不准带走！”

    杨秀兰捏准了宋宁的软肋，就是要逼她妥协。

    用了十几年的保姆，早就用顺手了，现在宋宁突然要离开，以后家里的饭谁做？卫生谁搞？衣服谁洗？地里的活谁干？

    宋宁离开的这段时间，杨秀兰算是想明白了，她儿子牺牲了，宋宁也别想好过！

    她这辈子就该留在这个家里做牛做马！还想找她的老相好，做梦去吧！

    宋宁不吭声，继续收拾东西。

    其实她也没什么衣服，两套夏天工作服，两套冬天工作服，其中一套还穿在身上。

    一些打底衣服和私人用品，床上垫的干草，像样的枕头被子都没有一套。

    努力工作了十几年，钱没赚到一分，全部给陆家做了白工。

    “你非要走，孩子你不要了？”

    “我也想通了，孩子你要是不给，那就留给你吧，我一个人也乐得轻松。我就不信我有手有脚养不活自己，带着四个拖油瓶反倒碍手碍脚。”

    宋宁这话说的轻松，杨秀兰听了却不淡定了。

    宋宁是轻松了，她一把老骨头，除了种地没有别的收入，现在儿子也不能寄钱回来了，让他拿什么养活四个孩子？

    他们再怎么吃得少，也是四个男孩，每天二两米，一两肉还是要的，米不要钱买？肉不要钱买？

    她哪来的钱？还不是要吃老本！

    老本越吃越少，等这些娃儿们长大了，她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他们的孝敬，她反倒是两腿一蹬嗝屁了，她图啥？

    宋宁背着包袱要走，杨秀兰彻底慌了。

    “要不你再在这里住一晚上，分家的事情明天再谈？”

    “不了，我现在就要走，孩子你给我就跟我一起走，不给我你就自己带着，我也不是收破烂的，以后再给我我也不要了！”

    宋宁这话说的决绝，等于她这一走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宋宁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杨秀兰小跑着抓住她，拉着她的行李不肯她离开。

    “你不准走，要走就把他们两个带走！”

    这两个孩子一点都不省心，还不确定是他儿子的种，杨秀兰早就不想要了。

    陆海平和陆海安同时抬头，他们一直知道奶奶不喜欢他们，但也没想到奶奶会上赶着让他们走。

    “你们俩要不要跟我走？打算走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咱们住到东边的老宅去。”

    两个孩子没有动，杨秀兰拖着宋宁来到老大老二的房间，主动帮他们收拾衣物。

    两个孩子也没几件衣服，鞋子就只有脚上那双草鞋。

    杨秀兰把两个小包袱塞到宋宁怀里，又去房里拿了100块。

    “家里就这么多钱了，再多就没有了，我只能帮到这里，那400块你别再找我要，找我要也没有！”

    “东边的房子就给你了，这几天有空咱们找个时间去村里把房子、户口、土地过给你，就算正式分家了。”

    “屋里的东西最多让你带走你房间的床和那口老箱子，我再给你分点锅碗瓢盆，别的东西都是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那老三和老四？”

    “七天之内，只要你能找到他们，并且让他们同意跟你，你要带走就带走，我也懒得管了！”

    杨秀兰表面上不在意，心里却在想着，就你这脑袋瓜子，估计人都找不到，还想让三宝四宝跟你走，做梦去吧！

    “老大，老二，一起走吧？”

    宋宁提着行李说话，两个孩子坐在地上继续玩耍，别说理她，应都没应一声，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走走走，走走走，赶紧走！”

    杨秀兰不停的推搡着两人，强行把他们拽到门口，连带着包袱一起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