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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舸
第492章 天下之治乱在于共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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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不比其他考试,不可能给你一天时间去想。
而且如果你应答的速度太慢,哪怕文章写得很好,那也终究是落了下风。在皇帝和殿中这些负责考试的官员眼中,才思敏捷肯定是沾不上边的。
赵是出题后不过三五分钟,殿中已经有一大半人开始提笔书写了。
天下大治对于这时候的读书人来说算是终极抱负,这些天之骄子哪个不想成就一番丰功伟业,对于如何治理天下自然有一套自己想法。
文章不难,立意难,绝大部分人已经舍去了天下之治乱在于民的解释,而是从剩下的官员和帝王这两方面去做阐述。
当然也有人在殿试上过于紧张,居然把赵是最讨厌的程朱学说给搬了出来。用程颐宣称的,天下之治乱,关键在宰相的论调来做论。
赵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过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开始有人陆续作答完毕。接下来繁琐的糊名,封卷,抄誊,校验和评比赵是没有再看下去,只是悄悄地走出了殿外。
“关照他们一下,把单以民、吏、君以外立论的和三甲一并送来我看。”
“喏。”
赵是转两个弯来到了平日议事的书房,王应麟、陆秀夫、张北庭、谢枋得等一干文臣都在其中,他们正等着预批的文章送来,看一看这届的锦绣文章。
眼见赵是入内自然是照例起身行礼,陆秀夫叉手说道:“官家今日所出之题甚妙。”
“比之左相相差甚远。”赵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陆秀夫。
陆秀夫没有作答,只是微微一笑扯开话题:“官家以为天下之治乱在于谁人?”
“我亦不知,故出此题,还请陆相教我。”赵是走到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摆摆手示意群臣落座。
陆秀夫“官家说笑了,官家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一旁的王应麟也笑了起来,“这题目我亦有一解,就是不知道今科的状元郎作何解。”
谢枋得摇了摇头:“这天下之治乱虽是千年以来之题,可终究无非这几种说辞,便有雷同也是正常,无非是看一看谁的文章更为秀美罢了。可单以锦绣论无非是花木瓜-空好看而已。”
“官家也许有解,不在这俗套之中。”张北庭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他为工部侍郎时经常和赵是在一起,从赵是的言行中多少猜出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赵是摇了摇头:“不如这样,我们各自写一张纸,阐明立意,写完之后一并打开。”
“好。”陆秀夫罕见地对这种事情如此积极,连忙从一旁抓起几只炭笔分发给众人,又取来一张纸撕开。
陆秀夫背过身去第一个写完,紧接着便是赵是,可其他几人却在犹豫。这样一弄不像是在为题目做解了,怎么弄得像是为朝廷接下来的治国定下方略。
王应麟此刻有些后悔刚才嘴快,只得硬着头皮写了一下。
等张谢二人都写完了,赵是点了点头,望向陆秀夫。
陆秀夫摊开手中的纸张,只见上面写着“士卿”二字,赵是没做声,继续看向王应麟。
王应麟的纸上只有一个字“君”,紧接着赵是眼神继续看下去。谢枋得是个“民”字,而张北庭写的是个“法”字。
赵轼拿起了自己写的纸对着众人展示了一下,上面写着四个字“天下共议”。
四位宰辅顿时面色大变,望着赵是的眼睛一副不可思议之状,这官家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这四人心中都有着士大夫千年以来的政治理想:天下共制,天下共治!士大夫治天下乃是他们毕生之追求,一直想要乾纲独断的赵是如何毫无征兆地变了性子,想要垂拱而治?
赵是望着瞠目结舌的四人叹了口气道:“我所言者与诸位心中所想略有不同。这天下包含四位所言之物。”
”天下之治乱若在我,乾纲独断当八九无误。天下之治乱在公卿,四位宰辅所制之策也有八九当是良策。天下之治乱在于民,然民愚昧无知,若有些许民智断不至于这坊间全是陆相的谣言。天下之治乱在于法,那是断然无错的,无法度则百祸生。”
赵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诸位以为我所判如何?”
赵是讲的没什么太大问题,以目前来说赵是的决断大致都是正确的,而这四位也都是有才干的良相,几人纷纷点头。
“那官家所言的天下共治指的是听民意,得民心?那还是回到了官家所言的开民智上?”谢枋得开口问道。
“民智总是要开的,但没个几十年也做不成。”赵是继续说道:“这天下之治乱无非是以法度约束君、臣、民,三者共议共治,不可以一人之言而定天下。”
“左相的天下之治乱在于公卿,若左相百年以后,我又昏庸选一秦桧、贾似道之人为相该如何解?右相所言在君,若我百年后传位于一昏君该如何?天下治乱在于民,而民之声不可上达朝堂,又何以谈民?”
“这大宋既然在你我君臣手中救了回来,当革弊立新思一长久之策。”
说到此处赵是停了下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说得太多,怕这几位宰辅受不了。
“官家正值青春年少,何以言至于此。”几位宰辅听到赵是已经在考虑百年之后纷纷面色巨变,起身行礼。
“坐坐坐,你我君臣亦师亦友,无需如此。”赵是苦笑道:“这世间如何有长生不死的虚妄?我亦并非甚的神仙转世,这为江山为天下计,不正是诸位宰辅毕生之心愿?”
“今日只当是闲谈,革弊立新亦非一朝一夕之事。”赵是望向陆秀夫:“左相以为我所言可得当?”
“这……”陆秀夫发自本心的想要宰辅天下,与士大夫共天下是赵宋的传统,他如何不想相权扩大,最好兼任江钲的枢密使才好。
而且做到这位置的陆秀夫自然也是认为自己有着一身治国平天下的手段,可天下之治乱在于宰辅,这好的和坏的历史上太多了,基本还都是坏的。
“臣与右相若年老体衰之时,当向官家推荐合适之人才,必能继续辅佐官家。”陆秀夫咬了咬牙,开口应道。
“臣亦当如此,臣已年近古稀,等这朝堂稳定,臣也当请乞骸骨。”王应麟心中百感交集,自己是年纪最大的,怕也熬不了几年了。
赵是面色暗淡,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说:“昔年阿斗尽依武侯之言所为,也未保下这蜀汉江山。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事同而功异,这万里江山华夏一族,不当托付于一人之手。天下共议才是长治久安之法。”
“官家是要以法度约束,让这君、臣、民一起议天下之事。难道这将来布衣之人也要登临这朝堂之上?”
张北庭有些拿不准,这朝堂上其实就是君臣合议,这民人要如何加进来?
赵是没有直接应答,却是朝着这四位宰辅提出了个问题:“诸卿以为,纵观古今单以治国论,千古帝王谁人可当第一?”
“唐太宗可为第一,贞观之治当为典范。”谢枋得不假思索立刻答道。
其他人听了也连连点头,并没有人来吹捧赵是,这种小范围的君臣交流,若是拍马屁就太过了。
“唐太宗开疆扩土、分权行政、从谏如流、整饬吏治、薄赋尚俭、修水利、兴馆学等等,的确是千古典范。”赵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我觉得有一人可比肩与他,单以治国而论,仁宗当为第一。”
“任宰辅,用台谏,守法度,尚节俭,不独断。乃至四十二年不识兵戈。虽武功不显,可治国守业无人可出其右,千古以来除仁宗无人可当此仁字。”赵是笑了笑:“若是唐宗汉武所创之霸业,我若说能更甚之,料想这天下无人反驳。可从谏如流,我是做不到的。”
四位宰辅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你这官家认定的事情便是死谏都无用,谈什么从谏如流。
“我虽独断而操切,可这天下合议之事终究是要做的,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将来这大宋的政策该如何制定,还是应当群策群力,君王、大夫及民人都应参与其中。”赵是望向张北庭:“你刚才问民人如何上这朝堂之上,那自然是不能的,可总也有折中的法子。”
“在我意中所想,当设一全国议事会。民人百业皆可各推选代言之人,自军州起,再从中推举二三人。每年设一日期,全国各州民人代表汇聚于京,将所呈之事在议事会上探讨商议,会上选出一议长以作裁判。士农工商军皆可参与,会上畅所欲言,以理服人,不得动手,事后更不能寻仇。但凡提议之事得六成以上支持者,可提交至中书省,由诸宰辅表决是否通过。最后递交与我定夺。诸位以为如何?”
“这便是官家所说的天下共议?”陆秀夫一听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和原来的朝堂并没什么两样,无非是多了一条民人上谏提议的门路,看起来也没有什么。
另外三人听罢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无论民人提了什么建议,最终还是要他们这些宰辅点头说了算,才能上交到皇帝手中。
这怎么看也就是个形式主义的东西,是赵是为自己搏个广纳谏言的头衔,是个虚的东西。
四人心中感觉可笑,没想到这皇帝年纪轻轻就开始为自己树立这些名头了。
“官家此意甚好,广听天下之言才能广治。我等身在庙堂也可知道这天下百姓之所需,如此一来何愁天下不治。”张北庭连连点头,给予赵是以足够的面子。
“这每年的合议大会,到底是议论何事?”谢枋得显得有些不解,“若是人人来京就为了歌颂几句天下太平,这岂不是……”
“总也会有人提议的。”赵是笑了笑:“欲壑难填,人人如此。三年之后要收田亩赋税了,那时候农人代表就会来说,赋税太高恳请减免。那其他人就未必愿意,比如有人等着朝廷拨款兴修水利,这农人不缴税,朝廷哪里有钱给他修坝,他自然不会同意。朝廷总需要课税,这里不收那里收,你少交了那我岂不是要多交?又或是乡学县学的代表要求朝廷增发俸粮,商人请求开放铁料,某地请求对外通商。等等等,只要有利益二字,这合议如何会无事,将来会上打起来也未可知。”
谢枋得点点头,却又问道:“这想来也就是些琐事罢了。”
“给民人一个参与国事的机会,也许能有些有用之建言。”王应麟抚恤说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全国之力未必不能有一二良策。”
“官家的天下共议便是如此了?”陆秀夫有些狐疑,他总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难道长治久安就靠一群农工商聚在一起商讨就能解决了?这和前面赵是说的那些似乎扯不上关联。
“便是如此,万民合议可知民之所需,以弥补庙堂之不足。”赵是一脸严肃。
陆秀夫点了点头,心中总觉得莫名其妙,这和天下治乱好像没有多大关系。在仔细看看赵是,陆秀夫又释然了。
这赵是年纪太轻,想事情有些前后混乱,找不到重点也是正常,这广开言路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这殿试的策论,负责考试的官员还没有评比分类好,赵是这里已经借着机会,让四位宰辅稀里糊涂地同意了开设每年一次的万民合议会。
赵是面无表情,可心中却是很高兴。这所谓的万民合议会,他知道一定无人阻拦。这种东西看起来就是个面子工程。
可什么事情总得从小处一点点来,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先搞个不伦不类的合议会,再慢慢发展。
面前这四个宰辅最多也就一二十年到头了,再后面提拔上来的人,就可以按赵是自己的心愿来做。三年一次的科举,加上自己手中的《内部参考》,总能潜移默化一部分人。
登科的进士们自然是愿意和君王共天下的,赵是年轻有着大把的时间,足够他把大宋从封建制度演变成另一种可能。
一年一次的万民合议会,若干年后可能就变成每州军一两人常驻京师了,若是将来有人能造出火花发报机,这些事情就会变得更为简单。
至于这万民合议会将来会演变成什么,赵是只要保证政策的延续性,这些人自己就会把它进化成相应的东西。
赵是不是神,他的认知里也没有完美的政治体系,他只能通过所了解的体系中选择最容易走的路。
我们若是仔细读一下历史,宋仁宗在位的四十二年是个非常和谐的社会。社会各金融体制除了保险和证券什么都有了,对于孤儿的权益保障某些方面超过了现代社会,政治体制方面仁宗时期更是颇有现代依法治国和君主立宪的影子。
若是当时的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梅尧臣、王安石、司马光、苏轼、苏辙这帮子人知道后世有个东西叫‘君主立宪制’,也许在当时便已经水到渠成了。
赵是已经对操切这个事情害怕了,他走的步子很小,选择了一条更容易让这时代的知识分子们接受的道路。
独断有时候的确是好事,前提是专权之人可堪此任,没人能保证未来所有的君王和宰辅都有独断的能力。
家天下到底有没有出路,历史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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