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在季以洵的病房里待了好几天，一直陪着他等他醒来。

    她也去见过卓逸憬。

    只是站在外面看着，并没有进去。

    仇岩和韩廷这几天各自忙着公司的事情，把他们两个的事压下去了，只是对外宣称“出差”，没有把事情闹大，更没有让谢家和卓家的人知道。

    桑枝在医院里待着的时候，桑筠过来过一次。

    他说他在家里看到了DNA鉴定报告。

    桑枝那天走的匆忙，忘了藏起来。

    但她想了想。

    已经没有必要再瞒着他们了。

    桑筠也知道了卓子樾是她跟卓逸憬的孩子。

    他还是接受不了，看到桑枝的时候只是满心满眼的愧疚。

    桑枝也无心再去安慰他。

    第四天的时候。

    季以洵醒过来了。

    “以洵，你感觉怎么样了？”桑枝询问着他。

    “我想坐起来。”

    季以洵低声说道。

    “好。”

    桑枝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着坐。

    “现在呢？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桑枝低头看着他，柔声问道。

    季以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良久后，才缓缓开口。

    “感觉……不好。”

    季以洵笑了笑，眼睛有些酸涩。

    他扯了扯唇，眼神晦暗。

    “枝枝。”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和我说对不起，说你要食言了。”

    季以洵声音有些沙哑。

    桑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眼底腾起水雾。

    “以洵。”

    “不是梦。”

    “那不是梦。”

    桑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

    季以洵唇边的笑缓缓僵住。

    他收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枝枝。”

    “以洵，你听我说。”桑枝打断他的话，在季以洵身边坐下来，伸手握住他的手。

    桑枝弯了弯唇，替他撩开额上的碎发。

    “以洵，对不起。我确实要食言了，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卓逸憬那一枪，打伤了他自己，也打醒了我。”

    “以洵，我配不上你的爱。我不知道你对我好，不值得你对我情深。

    我没有那么坚定的爱你。当年。桑筠和我养母被绑架，我为了救他们，就跟那个厉文恺签了生子协议。

    当时我不知道会是卓逸憬的人。也不知道我是给卓逸憬生孩子。”

    “我当年也知道隔壁别墅里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古怪男人，佣人都叫他Elvis少爷。我在暗无天日的小阁楼，经常能听到隔壁传来的钢琴曲。

    我想，那个人一定是才华横溢的男人。可我没想到你，我们曾经真的离那么近。真是造化弄人。”

    桑枝声音有些哽咽。

    她看着季以洵，眼睛通红。

    “枝枝……”

    “以洵，我被催眠忘记了那一年的事情，回来后……认识了谢丰奕。他像你，哪怕我明知道他跟你天差地别，可是他像你，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了。我承认，那几年，我是真的心动了。”

    “如果不是卓逸憬将桑凌雪送到他床上，然后又发生了之后的事情，我想我真的会跟谢丰奕在一起。对他心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在我心里渐渐淡去。”

    “再到卓逸憬出现。他跟你完全不像，可是举止行为习惯确实都是最像你的。

    因为知道你还或者，他的确也给了我一个他就是你的错觉。知道他在骗我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也只是我自欺欺人的骗在自己。

    他步步紧逼，我其实早已溃不成军。”

    “以洵，我找不到八年前爱你的感觉了。”

    桑枝的话如同凌迟一般生生剐着他的心。

    季以洵眸子沉了沉，他抿着唇，手心缓缓收紧。

    “枝枝，把你说的话收回去，我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当你什么都没有说过。”

    季以洵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看起来一如既往地绅士温柔。

    “以洵，覆水难收，破镜重圆。就像我跟你。是我对不起你，我不配你的爱。”

    桑枝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声音沙哑。

    “以洵，我想……我爱上他了。可是，我不会跟卓逸憬在一起。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如果……我不在乎呢？”

    季以洵盯着她的眼睛，咬牙说道。

    “枝枝，如果，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只要你能陪着我，哪怕你爱他，找不到爱我的感觉，也没关系。我想，我有信心，一定能让你找到爱我的感觉。”

    季以洵紧紧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无比。

    “……以洵。不会了。”

    桑枝摇了摇头。

    “不会再找到了。卓逸憬和孩子就是我们之间的一根刺。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

    桑枝自嘲一笑。

    “就像卓逸憬说的，如果我没有跟谢丰奕在一起，没有没他在一起过，没有为了钱跟别人签了生子协议。

    那我今天一定会跟你在一起。我不会觉得自己有多羞耻不堪。可偏偏，这一切都发生了。”

    桑枝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以洵。我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希望你能忘记我，也能看看身边的人，给爱你的人一个机会。”

    桑枝说完，倾身拥抱着季以洵。

    季以洵伸手回抱住她，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在怀里一样，禁锢着她。

    “枝枝，我不同意。”

    “我也不允许。”

    “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你说过的。”

    “我只有你了。”

    “连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季以洵咬牙说道，眼神越来越晦暗阴鸷。

    桑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掰开他的手，从他怀里退开。

    “以洵，我没有不要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亲的家人。”

    桑枝低声说着，声音沙哑。

    “……”

    季以洵攥紧手心，薄唇紧抿着。

    “以洵，再见。希望你会幸福。”

    桑枝弯了弯唇，努力忍住没有让眼泪留下来。

    她缓缓后退着，直到转过身。

    眼泪才止不住的往下落。

    ……

    桑枝离开后找到了厉文恺。

    她想走之前，把事情弄清楚。

    “K先生，我想问你，关于孩子的事情。”

    桑枝看向厉文恺，眼眸清浅。

    她不太习惯喊他“厉先生”。

    “我想知道……当初，我明明生下的是子樾，是一个男孩儿，为什么您一直骗我说是女孩儿……而且，我生下孩子后，你确实让我跟那个女孩儿生活了三天。

    您为什么要骗我。是因为不想让我跟孩子有牵绊吗，不想我跟孩子再见。可是您明明都已经决定会给我做催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桑枝攥紧手心，抬眼盯着厉文恺，眼底情绪复杂。

    “我知道，您也是有话想告诉我，不然就不会特意给了我名片，让我来找您。”

    厉文恺眉心微动，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眸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