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倾正要上前，不想楚玄墨却率先一步。

    “叮——”地一声，朝云反应过来之前，手里推出一半的剑，已然被抽了出去。

    他早就跻身一流水平，能在他手中夺剑之人，武艺可见一斑！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楚玄墨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将指尖对准那人——

    在场众人无不愕然，宸王这是恼羞成怒，要对手无寸铁的病人动手了！？

    朝云不由得拧眉，这等宵小之人怎能脏了王爷的手！？

    他想夺下楚玄墨手里的剑，替王爷杀了那人，可心中对楚玄墨的敬畏，同时让他不敢上前。

    苏婉倾见状也不由得心中一凛，若是楚玄墨真的将此人杀了，无异于火上浇油，但她心里隐隐有一种直觉，楚玄墨最终不会这么做。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对方说到——

    “术业有专攻，本王确实不懂岐黄之术。

    但你若是本王治下的士兵，就凭你刚刚那一番‘动摇军心’的话，本王便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那人唇角嗫嚅，虽然没有后退，但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

    “可你如今只是一名普通的病患，本王不会杀你。

    本王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安济坊，接受治疗，等待调查结果。

    但如果你不相信我们，现在便可离去，以后是生是死，后果自行承担。”

    那男子咬了咬牙，“那若是检查出来，确实是这个人药死我们的同胞呢？”说着下颌朝来不及清理的现场一偏。

    楚玄墨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苏婉倾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一触即分。

    “本王自会与她一同承担一切应有惩处！”

    苏婉倾闻言，心里那些不安动荡的情绪，此刻悉数沉定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若真是自己的问题，她便用余下的一生去赎罪！

    苏婉倾挺直背脊站了出来，“若真是我的失误，造成她们的死亡，等疫情结束后，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不论生死！”

    凌子澜略微诧异地朝苏婉倾投去一眼。

    那男人终于不再说话。

    楚玄墨目光压迫性地扫了周围一圈，沉声道：“其他人也是如此，是走是留自行决定，但只要留下来就必须得听从安济坊的安排。”

    那些人本就不是个有主见的，被楚玄墨目光一震慑，纷纷缩了回去，目光转到那说得最多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思虑片刻，梗了梗脖子，“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我们要是走了，上哪知道去！”

    楚玄墨神色未变，手腕一转，剑尖擦着那男子的面门划过。

    那男人陡然瞪大了眼睛，发丝被剑尖割断垂落，随即在众人尚未看清之前，长剑“锵”地一声，重新落回了朝云的剑柄里。

    “徐大人，安济坊公约之事便交给你了。”楚玄墨沉声道。

    “是，卑职立即着手办理。”徐泾拱手应道。

    “苏大夫，随本王过来一趟。”楚玄墨转身的间隙，凤眸朝苏婉倾略去一眼。

    苏婉倾微微点头，跟在楚玄墨身后离去。

    那男子惊魂甫定，呆若木鸡，直到两人走远，才猛地提上来一口气。

    凌子澜看着两人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倒是好奇，这件事这两人究竟该如何解决……

    “凌大夫，究竟是不是那人医术不行，治死了乡民啊？”

    凌子澜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宸王不是说了让你们等检查结果？”

    那人讷讷地点了点头，众人悻悻散去。

    房门阖上，唯有窗外透进来的一方日光，将草屋照的不那么昏暗。

    苏婉倾低着头站在阴影里，声音带着一丝沉闷：“对不起。”

    楚玄墨目光从女人颓丧的脸上划过，手上的动作不停，“不必。”

    苏婉倾闻声抬头，随即便看见楚玄墨拿了个湿帕子过来。

    “现在结果未明，不必急着道歉。”楚玄墨拉过女人的手，将浸湿的帕子按在女人染血的手心上。

    是刚刚给那病发的女子，做心肺复苏沾染上的。

    十月份天气，湿帕子也透着一股彻骨的寒凉，苏婉倾被冻得一激灵，却并没有缩回手。

    “那若是结果出来，真的是因为我造成的病人死亡呢？”苏婉倾抬头看着他，只是眼里并没有不安惶恐，反而透着一股坚毅。

    楚玄墨感到心底某处酸软塌陷，这个女人并不是在自己这里寻求认同，而是真的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的打算，自始至终，都没有想着让他这个夫君替她分担。

    不过……

    楚玄墨心念一转，在感叹女人坚强的同时，又生出几分自嘲：也对，她也从未承认过他是她的夫君……

    “我自己来吧。”苏婉倾要从楚玄墨的手里拿回帕子。

    不想男人却纹丝未动，反而手上加重了力道，让她动弹不得，“本王说了相信你，而且就算真的是你治疗出了纰漏，本王也会跟你一起承担！

    你是本王的妻，又是因本王而来，若是真的出了事，本王岂能置身事外？”

    他目光咄咄逼人，话语间更是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苏婉倾笑着避开了楚玄墨的视线，“都说了，来安济坊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王爷。”

    楚玄墨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说太多，转过身，话锋一转道：“病人具体死因，你要如何确定？那个凌大夫是否可疑？”

    苏婉倾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察觉到此人似乎对我有所敌意，对病患也并非感情深重之人，但他的药方确实没有问题。

    再加上这人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负，不可能为了一些旁的原因，做出有损医学名声的事情。”

    楚玄墨眉心微拧，现出沉思的状态。

    “至于具体死因，我想对病人进行解剖。”苏婉倾将帕子攥在手里，神色坚定道。

    “你说什么？”

    楚玄墨视线陡然一偏，随即压低声音朝苏婉倾道：“你可知楚国一向讲究入土为安？”

    他以为苏婉倾不懂当地习俗，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