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你和我那个孩子一样大，所以我看着你总是觉得很亲切。”她冲余澈笑了笑，余澈以为她想起那个孩子会哭，毕竟这个女人看上去十分脆弱，结果没有，是释怀了吗？

    “那个孩子......是我爸的吗？”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林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他和你一样，也是个男孩，要是还在，可能和你长得像一对亲兄弟。”话刚说完，林婉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如果那孩子还在，他和余澈可不就是兄弟吗？可她怎么能在余澈面前说这种话，谁会希望自己爸爸婚内出轨，还在外面有了私生子，谁会希望自己有那么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对不起......”

    他扭头看了眼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白皙的原因，此刻的脸看着过分苍白了。

    “没关系。”余澈确实不介意，甚至有些好奇，如果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或者弟弟还在，会不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婉的话影响了，他现在觉得林婉看着也挺亲近的，他甚至想如果隋冉当初带着他一起离开，被这个女人养大，他现在会是怎么样的呢？林婉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吗？还是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觉得上天不公，所以迁怒他，让他不好过。

    他更愿意相信会是前者，隋冉会喜欢她，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有包容心的人吧。

    这么看来唐鸿文和林婉要相似一点，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呢？因为相似的人对对方没有吸引力吗？

    忽然想到了自己和丛野，他笑了一下。

    果然人都是比较好奇新事物。

    “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从来没见过余澈发自内心的笑容，林婉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才能让这么冷淡的孩子这么开心。

    意识到自己跑偏了，余澈假意咳嗽了一声，想敷衍地说没什么，可忽然生出了试探林婉的想法，他很好奇让他爸这么死心塌地的人是不是还要更与众不同一点。

    “在想阿姨你和我继父明明性格要相似一点，为什么你们没有看上对方，突然想到我自己的喜欢的人，又明白了，大家都喜欢和自己不一样的。”

    余澈说得很平静，林婉却惊喜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忙追问：“小澈你有喜欢的人呀？我还以为......”还以为像你的性格会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没说出来，因为听着不像什么好话，即便她没坏心。

    余澈没在意，点了点头。

    “同学呀？她呢？她也喜欢你吧？像你这么优秀的孩子没人不喜欢吧？”这话倒不是套近乎故意吹嘘，林婉是真的觉得余澈很优秀，而且他身上这种若即若离的气质确实对很大一部分人很有吸引力，更不要说余澈的外在条件了。

    余澈想到丛野以前气势汹汹向他表白的样子，不自觉勾起嘴角，“喜欢啊。”喜欢的不得了。

    “那你们是......”林婉像好奇宝宝一样盯着他看。

    余澈知道的她想问什么，“在一起了，不过现在被分开了。”

    “为什么？”林婉下意识问，又瞬间明白过来他们还是中学生，早恋被发现被迫分开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余澈的解释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是个男生，大家都觉得我们不该在一起。”

    余澈察觉到林婉没跟上他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回头没事一般问她：“怎么不走了，阿姨。”

    林婉茫然抬头，愣了好一会儿才慌忙跟上去，可没有再说一句话，余澈知道自己的话让她为难了，没说什么也好过再重复一遍那些他听烂了的话，不过还是不免失望，原来她也没什么不一样。

    说是不送太远，两人还是把余澈送到了他房间窗户外才折回。

    “你们刚才聊什么了？”他什么都好奇，最好奇的还是林婉中途为什么停下来了一阵，余澈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心里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婉倒是没有隐瞒，她觉得隋冉还是有必要知道，毕竟余澈是他的孩子，“小澈谈恋爱的事你知道吗？”

    “他告诉你了？”隋冉惊讶，余澈怎么会主动和她说这件事，林婉不过和他见了几次面而已，这么轻易就能让他敞开心扉？

    “原来你知道啊……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隋冉收起惊讶的表情，转而变得沉重起来，“知道，他们班的一个男生，不过转学走了几个月了。”他以为过去这么些日子，余澈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多少淡了些，却没想到他今天又提起，看来是还没放下。

    “哦……”林婉想了想又问：“你见过那男生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过，天太黑没看清楚，和小澈身量差不多，叫丛野，不了解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家庭条件不好，他叔叔是个赌徒，把一家人住的老房子给赌没了，他们家原来就住在这枫槐巷里，就小澈家对面那户。”

    说到这里隋冉笑了下，“他家房子还是小澈拜托我暂时买下来的，说是以后挣了钱从我这里买回去，年纪不大，话挺敢说，挣钱哪有他想的这么容易。”

    “小澈不像是会轻易开口请人帮忙的性子，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吧。”

    “喜欢又怎样，他们俩都是男生，还能一辈子在一起吗？早点断了也好。”

    林婉皱了皱眉，“你能保证小澈和他断了之后，重新喜欢上的另一个人就一定是女生吗？”

    隋冉沉默了，他不能保证。

    “要我说，小澈要是真心实意的，那孩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你应该最清楚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跟和其他没感觉的人过日子有什么区别。”

    “若兰和老唐怎么看待这件事我是管不着，但是你就不要去逼孩子了，顺其自然吧，这样至少小澈不会排斥和你见面。”

    隋冉有些难以消化她说的话，确切来说是觉得她站在外人的角度才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小婉，如果余澈是你的儿子，你还能说出这番话吗？你忍心他将来膝下没有个儿女陪伴吗？我说如果，要是丛野走在他前面，那时候我们多半也都不在了，那小澈身边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还有要是丛野和他拖了十几二十年半途抛弃他了，小澈老大不小的，又有这么一段经历，再想成家怕是不可能了，那他又该怎么办？”

    林婉拢了拢披风，笑着摇了摇头：“冉哥，自己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确实很遗憾，这一点我是能切身体会到的。”

    隋冉有些后悔说这些话了，他没想揭开林婉的伤疤，“小婉我……”

    林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伸手拍了拍他臂膀让他放心，“我没事，但是只要想到冉哥你还陪在我身边，就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像你说得那样，要是丛野走了小澈一个人该怎么办，那你要是走在我前面，那我不也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也没有儿女，那我又该怎么办？”

    “你看我是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可我还是会面临同样的遭遇，大家没什么不一样，做了一个看似正确的选择也不能保证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小澈要是将来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女人察觉到自己的丈夫每天在家里都郁郁寡欢，孩子发现自己的父亲总是沉默寡言，他们能快乐吗？要是有一天他们离婚了，你觉得受伤害的有几个人？”

    “有时候你觉得是你在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但你看不到别人因为你的委曲求全受了多大的伤害。”

    林婉一字一句都扎在隋冉心上，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向来温和的爱人是在责怪他，也在警告他不要让余澈走上他走过的老路。

    隋冉转身将林婉拥入怀里，揽着她瘦弱的肩膀说着他错了。

    林婉叹了口气，“冉哥，什么时候也和若兰见一次面吧，我和你一起。”

    ＊

    转眼高中生活就进入了尾声，黑板右上角有一个单独的板块，用粉笔圈出一个矩形来，里面写着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变，今天是“60天”。

    放学回家的高峰期公交车挤得不行，丛野向来不愿意挤，不过今天要在外面耽误点时间，要是等人都散了再坐公交，等他忙完回去该超过一点半了。

    这是丛伟烨给他定的规矩，周六放学必须在一点半以前到家。他估摸自己现在跟古代黄花大闺女一样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了，好点的就是他还能上学读书。

    一旁和人吐槽某某老师不是人作业布置太多的男生看见丛野一个人抓着吊环，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便伸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巨响无比的响指，吓得丛野一抖，睁开眼瞪了过去。

    “在念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丛野巴掌忽在他后脑勺上推了一下，骂道：“妈的老子背到哪里让你给整忘了！”

    男生吃惊不已：“我去！你他妈不至于吧？坐个公交还背书呢？”

    周围认识的人跟着起哄。

    “这么努力呀丛野。”

    “打算考哪儿啊？清华还是北大？”

    “说什么呢？我丛哥当然是直接干哈佛啊！”

    周围的笑声异常刺耳，丛野强忍着烦躁重新闭上了眼，别人永远不知道他有多着急。

    今天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他只有550分出头，这成绩也就在一本线的水平，比起他刚离开官一中那会儿，并没有太大长进，如果自己在高考场上发挥平稳，运气不错，兴许能上个还不错的大学，可要够到余澈的脚后跟，他还差太多。

    而且，现在他清楚自己没有多少能力再提升了，只能尽量多记一点是一点，万一自己记住的都考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