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换血可不是闹着玩的。

    通过大量输入正常的血液，同时换去病人原有的部分或大部分的血液，来治疗某种疾病的一种疗法。

    弄不好就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相当于一命换一命。

    鲜少有大夫能有这般能力。

    王秉恩在床上躺着，嘴唇漆黑，眼皮青黑，手臂上的那块皮肤呈现乌紫色，毒素肉眼可见地被堵在手臂经脉。

    还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元槐张望了一眼，等到毒素向四肢百骸蔓延，那就彻底没救了。

    赵崇光脸上的表情生硬而呆滞，透着难以掩饰的悲色，元槐看在眼里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不能再有一丝丝的动容。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赵崇光是个无坚不摧的人，总觉得无论什么事，他都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赵崇光思虑再三，神色间波澜不惊，“朕来。”

    眸子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嗔怒，语气显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请陛下三思啊！”一众太医连忙劝阻。

    首席太医率先横在赵崇光面前，神色焦虑地劝道：“陛下，且不说元四娘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就是臣等众太医，也是断不敢提出这等解毒方式的！这万一……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差错，那岂不是……”

    “够了。”

    话还没说完，赵崇光清了清嗓子，瞥了首席太医一眼，冷声道：“朕相信她。”

    这句话就差直接告诉众人，他的心是向着元槐这边的，王秉恩的生死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首席太医立时哑口无声，暗叹了一口气，一时拿不准赵崇光的心思，却也不敢阻拦下去了。

    赵崇光听得额角突突直跳，他何尝不懂太医们话中的意思，只是眼下他必须要保住王秉恩的命。

    其实太医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堂堂一国之君自愿为内侍输血，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子，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全盘皆输。

    眼见着众太医吵得不可开交，元槐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元槐猛地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事实上，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供血人要是纯阴之体才奏效。”

    包括换血的疗法，她在阿娘留下的那本医书中，看到过其中有同样的描述。

    她曾在老鼠身上做过实验，换血后的两只老鼠都活下来了，初次放在人体上，这就是一场大胆的尝试。

    说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纯阴之体的血？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交头接耳，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世间万物，皆分阴阳，男为阳女为阴，两者相辅相成。所谓纯阴之血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出生之人，血有奇效，然千年难得一遇。

    很明显，元槐提出的这个办法，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都是这个危急时刻了，哪里去找纯阴之人？

    这时候，小忠子站了出来，磕了一个响头：“奴才愿意为师傅换血。奴才正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出生之人，奴才的生母冯蕊姑姑可以作证。”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想不到一个残缺之人会拥有一副纯阴之体。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原来小忠子竟是和冯蕊姑姑有瓜葛，两个看起来不沾边的人竟是母子关系。

    这就意味着，萧太后很早之前就在紫宸殿，安插人手随时监视赵崇光的一举一动，而小忠子的这一举动，很难不让人多想他的动机。

    元槐也没料到小忠子就是冯蕊姑姑的孩子，更没想到他对王秉恩竟然如此情深义重。

    赵崇光派人去叫冯蕊姑姑，转而面向小忠子，眸光微暗，“你可想好了？”

    他这一问无疑是很认真的。

    一命换一命，从谁的角度来说，都是不值得的。

    小忠子却郑重点头：“是，奴才视师傅为父，只要能救活王公公，哪怕是要拿走奴才的命都行。”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太医们都动容了。

    为尽最大可能避免，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状况，元槐先给小忠子打了一剂预防针：“抽血的过程很痛苦，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要承受心理上的痛苦，会感觉到你要实在害怕，随时可以叫停。”

    听后微微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约莫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出现。

    他外表邋遢胡子拉碴，腰上别着蜂蜡酒葫芦，耷拉着眼皮，边走边打哈欠，看着很没精神的样子。

    浑身上下就写着两个大字：颓废。

    不过在稍有眼力的人看来，这中年男子的步伐并不虚浮，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轻快敏捷。

    众人心底正疑惑来人是谁，赵崇光却毫不犹豫作了一揖，直截了当开口：“郭环先生，有人说见血封喉是您亲手所制，看来只能劳驾您亲自出手了。”

    郭环？神医郭环！

    没想到还能见到本人！

    太医署全员上下，顿时向郭环投以崇敬的眼神。

    外界都说，见血封喉是郭环的独门毒药，只有他才能解开这种毒，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却是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闻言郭环仰头长笑，“见血封喉可不是我发明的，而是相生相克的逻辑，唯有红背竹竿草才可以解此毒。当然，换血也是可行的，而且能够最快解决。”

    恢复正常的时候，一双深灰的眼睛，始终神采奕奕。

    一众太医目不转睛地盯着郭环，实在是有些意犹未尽，期盼着他能再多说一些有用的。

    然而郭环的话戛然而止，给众人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元槐听到动静，走来和郭环点头，算是彼此打过招呼。

    其实对于赵崇光的两手准备，对冲风险这件事，她心里没什么好惊讶的，只不过没想到他竟能请得动这个倔老头。

    郭环身上的神医光环，越套越厚，各种传说也越来越神，有他出面元槐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这一下，更是让在场众人高兴得找不到南北了，这一趟问诊来得太值了。

    本次解毒最大的看点在于师徒合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