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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玩家
第二百三十七章、祸事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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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若热·贵诺的遐想中沉浸了一会,冼耀文瞄一眼手表,再次打出一个电话。
这次是打给全旭,询问对方在纽约的工作情况。
十七岁的少年一个,虽老成,但面对西方花花世界容易把持不住,思想动态还是要把握住,若是练歪了,也好趁早止损,换一个号重新练。
电话里与全旭沟通听着感觉还不错,但冼耀文还是试着给简打了个电话,接通了,于是,他拜托对方找个私家侦探跟一跟全旭,一周后进行,连续跟两天。
刚刚通过电话,他鼓的劲儿还没消散,一周时间,如果他的鼓劲不怎么管用,全旭也该现原形了,那时候才能跟到更真实的东西。
结束通话,冼耀文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封信的草稿,写给全旭的,大致的内容就是坦白告知找人跟过他的事实,以及告知这么做的原因。
事情的经手人太多,又是外人,能瞒住全旭的概率无法计算,与其不可控,不如直接坦白来得干脆,重用之前来几场考核,说得过去。
通读一遍草稿,修改了两个句子,撕下,走出电话亭交给龙学美。
“晚上回去抄到信纸上,在末尾介绍一下你的秘书身份。明天邮差上门的时候发出,收信地址在背面。”
“是。”
交代完,冼耀文结算过电话费,给工作人员发了信封。
走出电话公司,冼耀文回头看了一眼大东电报局的招牌,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大东电报局三年前已经被收归国有,成了通讯委员会的下属公司,想要入股只能等到英国私有化浪潮,要不然他真想入股,拉一条国际长途的电话线到自己家里。
按说,只要舍得花钱,这时候也能拉一条长途电话线回去,只是这样一来太扎眼了,简直是赤裸裸地勾引别人给自己上窃听手段。
长途电话没戏,还是琢磨架设自己的无线传真网和无线电报网,这两个比较实际,所需的花费也不是太大,他现在就能承担得起。
迈出三步,放下心事,冼耀文一脸轻松地走到站在车边的苏丽珍身前,抬手把她随风飘舞的鬓发撩到耳后,温柔地说道:“会不会冷?”
“不冷,很凉快。”苏丽珍侧脸,脸颊摩挲冼耀文的手心,仿若温顺的小猫。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我们现在去丽池刚刚好,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跳几个钟头舞,我再带你去吃大排档。”
“嗯。”
上车出发,来到丽池花园买票进入,天地瞬间从夜晚的宁静跨入喧嚣,舞台上,歌伶哼着永远不会腻的《夜上海》,舞池里,绅士淑女们翩跹起舞,绅士们的手很规矩,过分点只是在女士的背上蹭蹭,罕少落到臀上。
蘸水湿面一点不过瘾,假如引入黑灯舞,丽池的生意应该能上一个新台阶。
目光在座位区一扫,只见座位区分左右两块,泾渭分明地坐着两帮年轻人,看阵势应该是两个舅少团碰上了,没准等下会斗起来。
让侍应带去远离两帮人的沙发座,不等坐下,冼耀文让苏丽珍点喝的,他邀请龙学美去了舞池跳第一支舞。
只是简单的交谊舞,不到半分钟,龙学美就踩了冼耀文的脚。
“港大平时没有舞会吗?”
“有的,我很少去参加。”龙学美红着脸说道。
“看样子,你已经非常紧张的时间又要抽出一点来学习跳舞。”冼耀文带着龙学美随着音乐横移几步,脱出其他跳舞者的包围,来到舞池边缘,“我不喜欢出席酒会,但身不由己,有些必须去参加。出于礼仪,我免不了邀请他人的女伴共舞,而伱也会成为别人邀请的对象。”
“我会尽快学精。”
“很好。这几天感觉累吗?”
“还可以,没感觉到累。”
“嗯。”冼耀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家里在新盖的五号楼,我打算把底层和二层用来开一家叫‘休闲’的店,服务内容包括造型、化妆、按摩、采耳、足浴、修脚等,一切能放松精神和肉体的项目。
说是店,其实主要服务自己人,接待客户只是为了工作人员能发现、总结自己的不足,进而改良手艺。
这家店的组建由你负责,找的人年纪不能太大,一旦定下来可能就是工作几十年,工资为候选人当前收入的1.5倍,另外,你可以暗示一下有长期服务金,数额先不用说,等稳定下来,福利会一一告知并给到位。
你知道找人的要点吗?”
“人品好,不能大嘴巴。”龙学美干脆地答道。
“很对。把家里的事大嘴巴往外说是最不能容忍的,谁犯谁滚蛋,所以,你找人的时候,能说会道,一天到晚嘴巴没个闲的就不用找了,哪怕手艺再好。还有一点,优先录用残疾人,瞎子、哑巴、聋子。”
“好。”
随着节奏又舞了一段,冼耀文说起一个新的话题。
“哪天回家的时候问问你父亲,他对现在的工作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请他过来跟我聊聊,我想给他提供一个新工作。”
“先生,你要聘用我父亲?”龙学美诧异道。
“家里之前犹如桃花源,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现在不行了,认识的人变多,要接待上门拜访的客人,也要有人操持人情往来,需要一个对外的管家把这些事情操持起来。
还有,昨天在医院你也看到了,跟宝安商会靠近,以后免不了会有老乡上门,真有困难,该帮的要帮,仅仅是打秋风,也要拿点钱打发,其中尺度要好好把握,不然,花了钱,还落个为富不仁、不认乡亲的名声,那就不美了。
你父亲有管家经验,又有人生阅历,我相信他能把事情操持好。”
“好,我会跟我父亲说。”
“待遇由你说了算,给你一个开后门的机会。”冼耀文淡淡地说道。
龙学美闻言,顿生吐冼耀文一脸唾沫的冲动,这是给她开后门的机会,还是一次考核?
不管待遇高低,她好像都有被训的充分理由,其中尺度很难把握……嗯,尺度很难把握?是要让我父亲把握?这是给我父亲的测试?
心不在焉时,龙学美又踩了冼耀文一脚,好在音乐很快停歇,两人自然地走出舞池,回到沙发座。
冼耀文甫一坐下,苏丽珍递上一杯香槟,身体同时贴上,在他耳边轻声乐道:“刚才我看见一个女人的旗袍开衩撕开了,里面的裤头露了出来,大腿上还有一个红掌印。”
“下次说人八卦不要随便脑补,我相信你能看见裤头,不信你能看见红掌印。”冼耀文指了指头上的灯光,“这个灯光会过滤掉血红色,你就是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看见红掌印。”
“讨厌,谁都能想到是什么情况,我只是说了一点自己的猜测。”苏丽珍不依道。
冼耀文抱住苏丽珍,贴在她耳边说道:“你不但能说自己的猜测,还能瞎编,但你要说清楚哪些是看到的,哪些是猜的,又有哪些是瞎编的。对我,你可以不说话,说出口的必须是实话。”
“嗯。”
“下周一我们去山上过夜,我去找两套戏服,你扮聂小倩,我扮宁采臣,我们演穷书生宁采臣在兰若寺轻薄女鬼聂小倩的戏,好好准备,你哭得越凄惨,我就越兴奋。”
苏丽珍羞涩地轻啐一口,“先生,这样不好吧。”
冼耀文揶揄道:“要不算了?”
“讨厌。”
两人说了一会悄悄话,随着白光的《假正经》响起,冼耀文拉着苏丽珍进入舞池,跳起不太正经的交际舞。
交际舞从西方传入的时候,发展方向一分为二,一为正经,牵手、搭腰都是规规矩矩,是酒会社交礼仪的一部分;一为不正经,只适合亲密男女共舞,若是陌生男女,或许跳完一支舞,也就变得亲密无间。
冼耀文从后面抱住苏丽珍,两人弓腰紧贴,苏丽珍把重心交给冼耀文,两人四只手粘在一起,随着节拍扭动。
边上的人也差不多,舞姿稍有不同,旖旎却是相通。
一曲跳罢,两人回了沙发座,苏丽珍的兴致颇高,举着香槟杯,拉着冼耀文要继续喝合卺酒。
冼耀文由着她闹,交杯就交杯。
一杯香槟下肚,苏丽珍的脸颊变得红扑扑,与酒无关,是被她自己的好心情激的。
主动拉起冼耀文的手穿过自己的后腰,手心放在小肚子上,把头倚靠在冼耀文的臂膀上,嘴里哼起小调,“我要你,伴在我身边,厮守着黑夜,直到明天。我要你,伴在我身边,忘去了烦忧,互相慰安。夜长漫漫,人间凄寒,只有你能~来给我一点温暖……先生,你会不会不要我?”
“不要说傻话,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那……那样,我想怀孩子。”
冼耀文微微蹙眉,“时机未到,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没做好养孩子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这是个借口,但还是要谢谢冼生肯找个借口骗我。”苏丽珍喃喃道。
“呵,不能说是借口,我确实没有做好养孩子的准备,你的年龄又不大,再过五年,等事业稳定一点,我会好好计划一下要孩子的事。”冼耀文在苏丽珍脸上亲了亲,轻声道:“你的年龄又不大,过几年要孩子也不晚,不要胡思乱想,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如果不出那件事,我都有打算把楚天岚套个麻袋扔海里去。”
“嘻嘻,为什么不扔?”
“现在还有必要吗?”
苏丽珍嬉笑道:“好像没必要,林可萍一个多月没出来打牌了,还欠我二十几块没给。”
“要是气消了就算了,别林可萍弄出个好歹,孩子是无辜的。”
“我又没有把她往死路上逼,房租还没去收呢。”苏丽珍幸灾乐祸道:“那天我在楼下看见楚天岚,胡子拉碴,走路回来的,没坐黄包车,手头一定不宽裕。”
“你没上去宽慰两句?”
“哼,宽慰他,我没有上去踩两脚都是我大度。”
“哈哈哈,你还挺记仇。”
两人谈笑间,一个身后跟着两个手下的男人径直走到他们的沙发座,一弯腰,冲着苏丽珍做了一个邀舞的姿势,“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冼耀文抬头看一眼男人,又低头看一眼他和苏丽珍互相交错的皮肉褶皱,再抬头看向男人,礼貌地说道:“先生,你不觉得你发出邀请有点不礼貌吗?”
男人闻言,冲冼耀文一笑,“这位先生,我只是想请你女伴跳支舞,没其他意思。”
冼耀文颔了颔首,“这样啊,先生确定要请我夫人共舞?”
冼耀文故意在“夫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是的。”男人笑道。
“不改主意?”冼耀文似笑非笑道:“今天这里好看的女人不少,一半好像还没主。”
“不……”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冼耀文已经从沙发上蹿起,随手抄起香槟瓶,从下往上抡起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左脸颊和左耳上,嘭的一声,瓶子碎裂。
“别动。”
戚龙雀摸出手枪,快速上膛,指着男人两个要往上冲的手下。
冼耀文蹲下,盯着被他砸倒的男人,轻声说道:“先生,虽然你穿着衬衣西裤,一副斯斯文文的打扮,但我能闻到你身上小瘪三的味道,我不想多废话,给我一个名字,不然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你妈为了保住你兄弟姐妹,亲手用剪刀捅死你的老婆孩子。
倒计时三秒,过时不候,三……”
“是谁在我李裁法的场子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随着李裁法的声音响起,冼耀文嘴里吐出“二”,手从胸前的口袋一抹,一支钢笔到了他手里,右手握住笔抵在“男人”的嘴唇上,左手掌心在笔帽上一拍,笔尾犹如子弹头重重地撞在上下门牙上,咯嘣,两颗门牙应根而断,另外两颗摇摇欲坠。
“一。”
噗,男人一张嘴吐出一团血。
“这位先生,你是一点不给我李裁法面子?”
“名字。”
“爹生娘生……”李裁法没有骂出整句就止住。
冼耀文按住男人的右手,把手指贴在地面上,抬脚用皮鞋后跟狠狠一跺,在男人凄厉的叫声中,他提高音量说道:“嘴还挺硬,你老大有福气。既然你不肯说出名字,那一切都由你接着,明天我让人带着礼物去府上拜访。”
说着,冼耀文站起身,掏出手绢擦拭自己的双手,目光看向李裁法,一脸歉意地说道:“李先生,我来丽池花园三次,两次遇到了麻烦,这个概率高得离谱,以后你这里我是不敢来了,还是去对面放心一点。”
“这位先生……”
嘭,冼耀文一抬脚,踢在男人的下巴上,瞬速蹲下,紧跟着往男人脸上甩了一个巴掌,随后抬头看向李裁法,“李先生,我猜他是青帮弟子,你说呢?”
啪,反手又是一个巴掌,“青帮弟子结棍啊,堂堂大上海第一帮派,占着北角耀武扬威,我们这些岭南穷山沟来的,只能窝在深水埗倒夜香,一个小赤佬就能调戏我太太。”
啪,又是一个巴掌,“上海小赤佬,慈溪小瘪三都这个德行是吧,想找人说话,先派人调戏对方太太。爹生娘生(往最脏的脑补),呒大呒小(没大没小),乱话三千(说话不经脑子)……”
冼耀文倏地抬头,一脸微笑道:“李先生,教我几句慈溪脏话,我还没骂过瘾。”
整个丽池花园,不算无法统计的客人,只有李裁法一人是慈溪人,冼耀文嘴里的“慈溪小瘪三”是在说谁,慈溪脏话又是在骂谁,李裁法心里不要太有数。
他黑着脸说道:“冼先生,够了,请到我办公室里坐。”
冼耀文从地上站起,再次擦拭双手,冲李裁法笑了笑,随即贴到苏丽珍耳边轻声说道:“你跟学美先走,出了门给家里打电话,让佩佩派人来接。”
“嗯。”
冼耀文抱了抱苏丽珍,“不用怕,没事的,没人敢动你。”
说完,冼耀文松开苏丽珍,转身朝戚龙雀压了压手,戚龙雀见状,关上保险,把枪收了起来。
李裁法对着其他客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了人心,随即带着冼耀文往办公室走去。
左转右转,上楼,再左转右转,两人来到李裁法金碧辉煌的办公室。
真的金碧辉煌,夺人眼球,冼耀文稍稍估计,办公室的装修费用不会低于两万元,卖黄砒来钱真他娘的快。
甭看丽池花园隐隐是香港第一销金窟,这种开门生意隐形股东多了,哪哪都少不了打点,一年下来能落到李裁法手里的利润有数,换个其他正经生意人,收益也算可观,可谁让李裁法是香港杜月笙呢,手下没有一帮青帮弟子,哪撑得起这个威名,养一两百号人的吃喝拉撒再正常不过,开销小不了。
李裁法要是不卖黄砒,单单指望丽池花园,用不了仨月,他就得上街要饭,他只是表面的娱乐大亨,背地里妥妥的大毒枭。
李裁法带着冼耀文来到组合沙发旁,指着长沙发说道:“冼先生,请坐。”
冼耀文大剌剌坐下,没给李裁法按照自己节奏慢慢进入正题的机会,非常直接地说道:“按照李先生的能耐,想从电话公司查到我的电话号码不是难事,想找我坐坐完全可以打电话给我约时间。又或者刚才送我一瓶酒,我也能明白李先生想找我聊聊,我自然会知情知趣。
可是,李先生偏偏不走寻常路,一上来就把突破口放在我太太身上,这样不好,容易让我误解。”
说着,冼耀文故意看一眼手表,“李先生有什么事就说吧,卖衣服不比卖金丹,需要起早贪黑,一毫一仙的赚,我明天还要早起,不能睡得太晚。”
[吗啡别名:黄砒、黄皮、金丹。]
“看来我李裁法入不了冼先生的法眼,冼先生不屑和我交谈。”李裁法沉着脸说道。
“不敢。”冼耀文淡笑道:“我只是一个做正当生意的买卖人,咬牙花大价钱养个保镖,为了给他配上枪,在英国佬面前点头哈腰,马屁一个接着一个,别说海军少将,就是海军中校的老婆,我去趟国外都要惦记着带礼物。
警察就更别说了,什么警司、督察,探长、探目、探员,不管英国佬,还是华人,都得小心好生伺候,一个都不敢得罪。”
冼耀文摆摆手,“跟李先生你没法比,我听说杜先生近些日子身体一直抱恙,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要一走,李先生就是青帮的第一人,呼风唤雨不在话下,等你过大寿一定要提前通知一声,我好请总督过来给你贺寿,这面子李先生一定要给我。”
稍稍理下思路,冼耀文便能分析出李裁法接触他的目的是看中他和英国佬的良好关系,不可能是看中他的生意,李裁法没这个胆子。
别看香港的社团之间斗得厉害,可斗来斗去都是岭南人的内部争斗,什么四邑、潮州、东莞、围头,没其他省份什么事,管你青帮蓝帮只能窝在北角这个英国佬默认的势力范围,敢过九龙试试,即使社团不打,英国佬都会派兵剿。
港岛是英国佬划好的社团禁地,社团再发展也不能来港岛立旗,偷偷摸摸可以,要是有什么事,屎盆子扣头上别叫冤枉。同样,英国佬也不想看到青帮把社团招惹到港岛来。
被冼耀文一通阴阳怪气,李裁法的脸色愈发的沉,语气也变得不善,“冼先生真不给我面子?”
冼耀文正襟危坐,继续用淡淡的语气说道:“李先生的面子我当然要给,明天的晚饭我没有约人,李先生想谈什么,我们明天晚上边吃边聊。今天,李先生还是先去处理内部事务,我不多占用李先生的时间,告辞。”
说完,冼耀文直接起身往外走,李裁法并未出言阻拦或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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