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今年救济粮的发放，是这么多年最和谐的一次。

    从称重到记录，再到发放每个老百姓的手中……

    一气呵成，没有任何一环，有人卡顿。就连衙差们今年的态度，都跟往年不同。

    如此，李晖这位新上任的府尹即便没在北境府城，老百姓对他的认可也相当之高。

    全部分发完毕，沈珏当着三班衙差的面，通知明天晨起操练的地点、还有时间。

    “……无论是谁，都不许缺席，否则直接回家吃自己。府衙不养闲人，你们要珍惜自己身上的牌子跟衣服，明白吗？”

    “明~白……”

    稀稀拉拉的声音，一点起势都没有。

    沈珏气的不行，拔高音调又道：

    “好好说话，明白吗？”

    “明白！”

    这一次明显比刚才要好的多得多。

    “记着，你们是衙差，是北境府城百姓们的依靠，是府衙的斥候兵。你们如果没有气势，没有魄力，那跟散沙有何区别？”

    最近沈珏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折腾三班衙差，人人苦不堪言又不敢吱声。现在又来了个操练教头，还要明日寅正就去驻北防线操练。光是想想都觉得冷，更别说明天会不会好过了。

    他们见过这位文爷操练李家大公子、表少爷，那个狠辣的劲儿……

    这次操练结束，不死也得扒层皮。

    文天把所有麻袋都整理好，抱着李怀蹦上马车出城去驻北军营。肖松早就已经回来了，他得过去把李晖那小子让传的话传过去。

    他们在磨盘山那边并没有下这么大的雪，如今北境府城连下三天，北芪那边只怕下的更甚。

    本就耕地少、粮食不足，北芪人靠进山打猎，或者养牛养羊来维持生计。

    如今这么大的雪，进山打猎是不可能了，只怕这牛羊被冻死的也不在少数。对于一群肚子填不饱的人来说，规矩、律法那就是狗屁。更何况北芪本就善战善抢，不得不防。

    肖松听完文天带回来的李晖的话，微眯眼睛，陷入沉思。

    这也是为什么他提前回来，把磨盘山的食物交给幽彦等待。掐算日子，京城要派的人还得等些日子。稍后还得平阳县那边去信，不能让发妻这会儿过来。

    斥候兵不停地派出去，虽然北芪军营没有任何动静，但在一些旮旯胡气儿地方，的确发现了人的脚印。

    这份情他是领的，抱着怀里的小家伙，颔首说：

    “放心，等下我会再安排六个队伍加强边境防线的巡视。这段日子，互市暂停，求稳为重。”

    文天也是这么想的，见他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长松口气。

    “既然肖主帅已经有了想法，那我就不叨扰了。明日寅正我会府兵、衙差到虎威山操练，衙差跟府兵只操练白日，您这边准备的人是黑天、白夜的练，可有准备好？”

    “早就准备好了。”肖松上扬嘴角，又给李怀拿了块肉干道，“你能去虎威山操练，我就不用费心派人去巡视了。我不贪心，就按你训巡防营的强度操练他们即可。”

    “肖主帅请放心，我这套练兵的法子，是结合江湖传统还有李晖那个狐狸精的改良。三个月后您就等着看效果吧。”

    “好，那我就等着了。一批一批练，北境是我朝的北大门，咱们要让它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

    李怀不甘示弱也跟着念上一句，两个大人默契的笑着摇头。

    驻军营这边一片欣欣向荣，北境府衙就是愁云惨淡。

    首当其冲就是三班衙差，一个个面如苦瓜，有苦难言。其次就是六房典吏外加范成方等人。沈珏回来已经说了文天要交休沐日，他们这些人都饱读诗书，又有谁能不明白要簿子是为什么。

    “沈大人啊，我这不惑的年纪实在经不起折腾啊。”范成方开始卖惨。

    别说跟着一起操练，就是让他从府衙走回家，他都得呼哧带喘那还够呛能到家。

    沈珏也知他的不容易，可这个时候他不能犯傻，必须坚持站在李晖那边。

    “范大人请放心，下官看那文教头不是没分寸的人。只要咱们自己尽力而为，他不会为难咱们。毕竟你我是朝廷命官，真要是因为‘操练’出点什么事情他也难办，更何况李晖那边也不好交代。”

    “所以说你就别给我安排休沐，我天天都在府衙坐镇，我肯定不早走、不晚来！”范成方许下承诺。

    其他典吏们也很想说这个话，但此时此刻轮不到他们。

    沈珏面露难色，胡乱抓着头发，道：

    “范大人，我可以这么做，但是……今天发粮，有人提及了李夫人当日清雪的事情，文教头不高兴了。”

    “…………”范成方彻底不吱声了。

    慢慢走回桌前，一屁股坐下，再也不吱声了。

    典吏们见状，也都没有说话，开始琢磨要值班的御寒衣服跟鞋子。

    时辰一到，大家默契的站起身，不发声响的离开衙门。

    沈珏在收拾东西，范成方终于回过神，站起身走过来，道：

    “既然没有任何办法躲懒，就给我少排两天吧。”

    “这是自然，下官已经排好了。”沈珏边说边把新拍的休沐簿递给他。

    一共写了两份，这边留一份，另一份等下给文天。

    “范大人，下官来此您照顾有加，如今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下官就说句实在话。这个李大人跟曾经那位不一样。他不是过来混日子的，咱们还是要小心应对。否则……真的不知道会有啥结果。”

    范成闻言心里“咯噔”一震，顿时明白他在点自己。

    “多谢沈大人提醒。你是正经进士出身，有前途，有抱负，我跟你不一样。我妻弟那边……我会尽快把人撤出来。这份情我记着，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竭尽所能。”

    沈珏下意识就想拒绝，可见他双眸迸发的眼神，不得不妥协道：

    “还请范大人心疼下官，尽快处理。一定要趁李大人回来之前办妥当，不然下官也没有办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