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白皙的脸上一道突兀到瘆人伤疤的曾小凤很容易辨认，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两人瞬间成了“挚友”，在靠近两国边界的乡野客栈，两坛粗酒下肚，话就可是多了起来，说的自然是何小官，骂的自然也是何小官。

    两人对这个宣国新皇的恨，一样深沉。

    曾小凤本是一浪荡江湖的采花贼，靠着自己惊为天人的姿色在男女之间随意变换，不过做些敛财贪色的不耻勾当，本无意掺和庙堂之事，因为遇到了师傅宋师秀才被裹挟了进去，最终被何小官赶下了山崖，那树枝不偏不倚划破了那张能用来换饭吃的脸，这是何等的冤仇？

    周骁的恨就好理解多了，庙堂之上，尔虞我诈，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阵仗。

    两人都像遇到了知己一般，喝多了干脆同室共眠，睡醒了便一起赶路。

    “曾老弟，听说你师傅是个美人？”路上歇息的空档，周骁眯眼问道。

    曾小凤大笑，在周骁疑惑的表情中说出了实情。

    “原来如此！一以为阴阳人只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周兄，见到了她可不能提这茬，我这师傅脾气可暴着呢，关键是身上不知有多少奇门邪术，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骁笑道：“我可没那么无聊，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联合起来对付那何小官！”

    曾小凤递给他水袋喝了两口。

    “对了，昨日你说京都京兆府那事不是你做下的，那会是谁？谁还有你这样的手段？”

    曾小凤瞥了他一眼道：“当然是我们安插在南海郡的细作！此事一出，朝廷自然会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这不海捕文书就出来了，如此一来，这细作就更安全了……”

    “真是高招！何小官想破脑袋也猜不透如此巧妙的调虎离山之计！”

    周骁的话更多的是恭维，强盗们在一起，多是貌合神离，面子互相给的十足，实际上心中各有各的小九九。这曾小凤一副吹嘘的语气，却始终没有说出那细作到底是何人，周骁也不多问，高手过招，点到为止，他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问了也是白问。

    “老弟，你稍等下，那边有河，我去灌些水再赶路。”

    曾小凤点点头，“咱们最好快些，几日前在宣国边境时候就有个蒙面人企图抓我！宣国朝廷悬赏百两黄金抓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周骁应了一声，快步去取水。

    曾小凤坐在草地上，扶剑发呆，耳边隐约传来断续的铜铃声，视线里逐渐出现一人一驴，人是身材魁梧的银发老者，身下毛驴却是瘦弱不堪，很不搭调。

    铜铃声越来越近，周骁也取水返回，和那个骑驴老者视线相接之时“啊”的一声，手中水袋掉落地上。

    扮作骑驴老人的马富贵迅猛出击，从驴腹处抽出锋利长刀朝周骁胸口直刺过去！

    这一击，不带丝毫的防守，完全是豁命一博，只因他面对的是周骁！

    这个为了一己私利暗算叶如卿将军的奸佞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毫无防备的周骁眼见要被刺中，曾小凤手中的剑鞘从他胸前掠过，拨动那凛冽的刀刃。

    一击未成，很快变成了混战，曾小凤实力不俗，虽然身材气力算不得强悍，但极其灵活，马富贵虽是一悍将，仍然不敌二人联手，且战且退，最后一个猛子扎进湍流的河水中不见了踪影！

    曾小凤持剑立于河边，愤恨道：“前几日袭击我的应该也是此人，我跟他过了几招，不占上风，便使计金蝉脱壳了！周兄……你认得他？”

    周骁淡定道：“此人名唤马富贵，是何小官手下最强的斥候！”

    “这么说你们是老相识了，他急于除掉的显然是你，我倒成了其次！”

    “只是记得对方的模样罢了，如今在宣国，就没有比我更遭人恨的了，毕竟叶如卿不光是皇帝老儿的老丈人，还是宣国最负盛名的将军！单从这方面来说，还不知道有多少前朝武将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呢！”

    曾小凤奸笑道：“你若上了这海捕文书，只怕就不止百两黄金了，要比我值钱多了！”

    周骁没有接这话茬，心存忧虑道：“这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如果他要杀我的话，完全有机会来暗的，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曾小凤摇摇头道：“此时打草惊蛇对他们一丁点好处都没有。周兄大概是多虑了，红薯在京都京兆府闹那一出，他们以为是我所为，再加上你还差点绑了那前朝太子，这两件事儿对何小官来说都是啪啪的打脸，手下人肯定是急了，这次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周骁微微摇头：“红薯？但愿如你所想吧！”

    曾小凤这才意识到方才将“红薯”二字说了出来，尴尬道：“红薯是一把真正的利剑，而且此时已经插到了宣国的心口！”

    周晓笑的意味深长，试探道：“曾老弟，你们一定有更好的计谋来对付这何小官吧？”

    “当然！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安全到达……，我们在明处，那马富贵在暗处，一路上不管是吃饭喝水还是休息都要睁着一只眼竖起一只耳，万万不可大意！到了之后，师傅会安排你面见阮氏家主，怎么合作，还得家主说了算！不过，我想，周大哥应该也是带着礼物和诚意来的吧？”

    “我知道阮氏正跟南越官军斗法，罗桑国的鼎力支助算不算大大的诚意呢？”

    “算！当然算！”

    曾小凤可不傻，那阮氏只能算一个大点的地头蛇，最多算一方豪强，财力跟官军差距甚大，这次他若是能拉来罗桑国这个外援，必定是大功一件！

    “那好，我重新打些水过来，咱们继续赶路吧……”，周骁认真道。

    “咳，打水这种事还是让小弟来！”

    周骁没有推辞，将水袋递过去。

    三里开外，马富贵悄悄上岸。

    正如曾小凤所猜测的那样，他这个宣朝第一斥候没有能耐得住性子贸然出手，一次急杀没有占到便宜，好在也没有酿成大祸。

    “娘的!”马富贵狠狠地骂了一句，猫腰快步走进不远处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