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进校门的路上。

    时至初冬，寒风习习，地面的小水洼上覆盖着一层薄冰。

    脆脆的薄冰看起来很好踩，米佳期下意识凑上去，一脚踩下，被打湿鞋子后又仓皇跳到她身边。

    话题一时偏离到了别的地方。

    没再继续缠着她八卦昨晚那个转学生的事。

    伊柠舒了口气，目光往周遭的人流里扫了几眼，意料之中地没见到某个人影。

    这节早自习属于英语老师，时间过半后，单词背诵已经过关的同学需要搬着凳子到走廊上听写。

    伊柠刚走出去，就看见对面教学楼的二楼长廊上，已经被迫套上校服的少年正懒洋洋地望着这边。

    银眸和她对上，司钺怔愣了一瞬，目光却没移开。就这么肆意大胆地紧盯着她。

    伊柠率先收回视线，翻开本子，乖乖地找了个角落低头听写。

    她的碎刘海偏长，几乎盖住了半张脸，隐约露出白皙的脸颊和精致可爱的侧脸线条。

    司钺不知不觉中盯着她观察了许久，发现她在每个单词停顿的间隙，都会把手指缩回袖口里暖一暖。

    上午大课间之后，伊柠做完操回来。

    就看见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副黑皮手套。

    没有纸条，没有任何留言和留名。

    但伊柠莫名能猜出来是谁送的。

    可是——

    这种骑车戴的手套，她写字的时候也用不了啊。

    伊柠捏着手套顿了顿，最后还是放进了书包里。

    ……

    傍晚放学。

    伊柠和米佳期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说了会儿闲话，按惯例躲过校门口人流量最大的那段时间后才下楼梯。

    米佳期性子活泼，在她前面快几步下去。

    然后僵住了。

    楼梯口附近，银眸少年公然在校园里玩着手机，他个子高、仪态好，纵使低着头，也一身随性的挺拔贵气。

    似乎察觉到什么，少年抬头。

    看到是她，手机随手一关，塞进了裤兜里。

    专程等待的架势很明显。

    米佳期看看他，又转头看看伊柠。一脸纠结自己要不要先走的表情。

    伊柠示意她在一旁等一下。

    走到司钺面前，先把手套拿出来还他：“是你的吧？”

    少年面色冷沉下去，牙关微磨了磨，睁着眼矢口否认：“不是。”

    “？”

    伊柠没料到他会耍赖，停顿片刻，只好默默把手套收了回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问。

    司钺别过脸，不太自然地回答：“送你回家。”

    伊柠：“……？”

    她住的地方离学校不到一条街，出门就是，有什么好送的？

    ……

    司钺还是坚持送上了。

    她和米佳期走在前，司钺落后一步，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米佳期一改往日画风，话少得可怜，满腹八卦地跟她使眼色，但又不敢问出来。

    到了楼下，伊柠让米佳期先上去，回身对司钺道：“我周六日的时候时间充足。”

    “嗯？”

    “平时真的不用送我了。”

    “……”她这句话坚定且认真，让少年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悦。

    “你有QQ号吗？”

    “……”少年脸色臭、但动作非常迅速地掏出手机。

    伊柠报数字，司钺加人。

    她在昏暗夜色中用视线描摹他的五官，看他专心垂落的眼睫。

    她想，他还有没有小时候那三年的记忆呢？

    原来小幽灵哥哥只是一时失误，从体内跑了出来，阴差阳错陪了她那么久。

    伊柠没有问出口。

    因为记不记得似乎差别也不大，毕竟她自己也快把当年的一切忘得差不多了。

    当时她年纪太小，况且，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能力的。

    因为偶尔会迷失、把司钺和过去的一切当作幻觉，所以他们相处的过往几乎被记忆封印殆尽，掩埋在重重迷雾之下。

    如今的她，只剩一个司钺存在的概念。

    费尽力气能想起来，只有一个让她印象深刻的模糊到有点梦幻的画面——那天雨夜里，撑着伞的小企鹅和苍白小幽灵的初遇。

    不过，当伊柠看着眼前这个司钺的时候。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熟悉感——在他的言行举止、细微的神色变化中。

    “司钺哥哥。”

    司钺刚发出申请，忽然听面前的小姑娘这么软乎乎地叫了他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伊柠便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她心里补上后半句：欢迎回来。

    松软的外套一压就塌落了下去，伊柠猝不及防中抱紧了少年劲瘦的腰肢，不知为何有点羞怯。

    她很快松开手，跟司钺告别上了楼。

    司钺依旧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思索间神色变化莫测。

    最后定格为懊悔——

    大意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回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