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入梦看到牛首山的本来面目，就是一个破仓库。大门锈迹斑斑，墙皮剥落，潮湿发霉。法师开启导游模式，主动介绍:“这是我找到的一个废旧仓库，离冰湖不远，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我的基地，凡是我常去的地方都做了定向门和门钥匙，来往非常方便。我可以一个人在这儿躺一天。”

    刘丧特别想嘴贱的问一句：“皇帝也常来么？”但是忍住了，真的忍住了。痛苦的经历让人成长，越痛苦成长越快。

    法师推开斑驳的铁门，一束封尘已久、金灿灿的光从里面射出来，照亮阴暗灰败的环境。这束光那么迷人，那么美，仿佛不应该属于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刘丧适应了灿烂的光芒之后才能仔细观察。这个六七米高，几百平米见方的仓库里有一块块镜子，一些从屋顶裸露的钢桁架吊挂下来，另一些直接铺在地上和墙上。每块悬挂的镜子里是一个建筑的部件，有屋顶、城墙、门窗、尖塔、墙垛子、石头基座；每块铺在地面上和墙上的镜子里是自然环境，山川、河流、草地。镜子的位置和角度经过精心设计，当人站到某一个位置的时候，所有的画面角度达到完美的和谐，画面内容天衣无缝地拼合在一起，形成一座青山绿水环绕的城堡，反射着阳光，熠熠生辉。

    法师笑嘻嘻地解释说：“我特别喜欢玩拼图，就给自己拼了一个城堡。这个城堡所有的部件都来自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建筑，被我截取过来，按我的喜好拼成现在这个样子。这里的镜子叫做水月镜。镜花水月原来指虚幻的东西，但是我将镜子做成定向门，当我进入镜子的时候，便可以直接传送到现实中的那个地方，就像到了镜子里的世界一样。城堡背景的那座山叫牛首山，所以这里才叫牛首山。”

    刘丧不得不惊叹狐狸的脑洞。用无数镜子做成的定向门给自己拼出一个世界，又像游戏《我的世界》，又像乐高积木。这点子一定是红狐狸小姑娘想的。

    可能因为看到自己最喜欢的杰作，狐狸心情大好，继续说：“这个城堡是我第一个作品，我本来还想再做一个埃舍尔的变形房子，还有一个佛经里的须弥山，但是后来就没机会了。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我想做一个天圆地方的小沙盘，要有山要有海，还有一个瀑布，一级一级跌落下来。”

    多可爱的小女孩!多朴实的小心愿!哥以后一定帮你实现。

    法师拉着刘丧转到城堡背面，触碰了一面石头基座的镜子，两人像两束光，嗖的一下就被吸进去了，双脚落地在上次梦境的城堡地下“斗兽场”，从第三人称视角看着那一天出事前的殷小元。

    殷小元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手上绑着练功的护带，满身大汗，像刚刚练完。不远处有沙包、木头人儿，墙角有各式哑铃、拉力弹簧，地上扔着一块毛巾两瓶水。法师对刘丧说：“这个地方是个没什么人气的体院馆，属于那种被人遗忘的角落。我每次更是挑人少的时候去，那天真是大意了。”

    确实。装修铺地和器材很陈旧。

    那天的殷小元休息够了站起来，练功房却走进来三个人，一个大块头满身肌肉，一个小个子面露凶光，太阳穴微微突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还有一个人穿着宽松的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像个rapper，看着也不像什么好鸟。殷小元的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说扫一眼三人猜到是来找茬的，但不想先出手，便低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三人身边绕着走。

    小个子率先出手，殷小元背后是墙施展不开，只能硬扛。硬接下一招猛一发力，把小个子震开立即退到屋子中间开阔处，硬气地说：“想死的报上名来。”

    小个子并不说话，和大块头一起攻上来，殷小元以一打二，一开始十几招也没处于下风，到了三十几招开始有点儿招架不住，但从小打架没认过怂，性格使然。

    法师给刘丧解释：“当时我如果走了，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刘丧就见识了所谓的不讲武德。一直把手揣在兜里的rapper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枪，不管两个同伴死活，朝法师梆梆梆梆打光一匣子子弹。在空旷的室内，每一枪的回音都特别明显。

    法师解说：“这两个高手的作用是诱敌，真正对付我的是这个小个子。我中了两枪在腿上，想直接瞬移回家，但是太疼了不能正常施法，只移到门口，手碰到定向门传输回仓库。正在我给自己止血包扎的时候手机响了。你猜到是谁了么？”

    刘丧用脚指头也能猜到是刘冉。

    法师带着刘丧，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传输回去。刘丧看到仓库角落里一摊血，法师撕掉自己的裤腿儿，用急救包训练有素地给自己包扎止血。刚一弄好手机响了，看一眼只得按免提接起来。

    手机里传来刘冉有点儿紧张的声音。“殷小元你在哪儿？”

    失血的殷小元很疲惫，虚弱地说：“不关你事。没事挂了。”

    刘冉不依不饶：“我担心有人要对付你，快回我这儿来。”

    殷小元不爽地吼道：“别用下三滥手段逼我回你那儿!”

    法师解释：“这个时候我以为刚才的人是刘冉派的。其实刘冉不是一个疯子变态，我想错了，吃了大亏。”

    刘丧点点头，认真看。当年的殷小元气急败坏地摔了手机，手机撞在墙上，分崩离析。谁料马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狐狸不傻，升起仙障，让外面的人看不到自己和血迹、手机。

    有人进了仓库，不出所料是孙嵩带了一小队蒙面人。孙嵩很快识破仙障，几句话便和殷小元斗起法来。当年的殷小元比现在年轻，比现在凌厉，所用招数更见真章。孙嵩的一众帮手攻击力不强，却一直分散殷小元的注意力。纵使这样，当年的殷小元都没有被打败。

    突然孙嵩看了一眼时间，毫无征兆地瞬移消失。一众帮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面面相觑了几十秒，爆炸声便把所有一切淹没了。起爆点就在仓库内，无数镜子碎片闪着独属于玻璃的锐利亮光，在爆炸的冲击波中乱飞。满屋镜子变成满屋刀片儿，这一个小队的人都变成刺猬。

    皇后和孙嵩等人的狠毒在于，连自己人都能坑。这次孙嵩的作用和刚才两个高手一样，只为缠住殷小元让她无法脱身，从而展开下一步真正的进攻。

    殷小元用结界自保，瞬移出去，没有被炸伤，却见更大队人马从四面八方涌来，正好看到不远处路边有个井盖早就飞了的市政管井。殷小元想都没想就躲进去。后面发生的事情马上跌破刘丧的眼镜。

    和大队人马一起来的还有一辆混凝土搅拌车，开到井边，临停，开阀门，后面要发生什么有点儿常识的人就知道。

    刘丧和法师像两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井边，看着一车混凝土哗啦啦灌到井里。殷法师客观地评论说：“这个局布置得还是蛮好的。三个局组成连环计，每个局分工明确，还利用我狂妄自大，总是以为老子天下无敌的性格特点，最终把我逼死。这里背后有高人指点。这个井里面不是一般的结界、屏障，或者我们上次遇见的金钟阵，而是我们特管局新研发的一种隔离屏蔽系统。我还参与了这个系统的研发，可以说是自己亲手埋葬自己。”

    刘丧听到这儿有点儿懵了，法师示意他继续看。混凝土车灌完正要走，殷小元重新瞬移出地面，使出一个巨大的灵力风暴，将混凝土车和四面八方乌泱泱的敌人扫得一干二净。

    这么看这是赢了？刘丧有点儿疑惑，再看一眼马上发现问题，站在地面上疯子一样发射灵力风暴扫灭一切的殷小元，腿上没有伤，好好的。

    刘丧疑惑地看着身边的法师，问：“你在现实里也给自己做出一个副本？”

    身边的法师摇头：“这是我最得意的一件事，也是我最狼狈的一件事。你记得我有左手孽龙右手青叶这个说法吗？所谓青叶，就是青铜树叶，是我偷了吴邪的记忆，去秦岭找到的青铜大神树。我跟吴邪唯一一次攒局吃饭就是为了这个。”

    什……什么？青铜树叶!物质化!眼前这个法师是物质化出来的？原来受伤的还在地下？

    法师给了吴邪一个肯定的眼神儿，突然一笑，戏谑地问：“爱我你怕了吗？”

    其实不怕。反正就是不怕。刘丧在梦中捏捏法师的脸、胳膊、肩膀，最后目光停留在两只大白兔上，问：“你是不是故意把它们做大了一点儿？”

    啊，我真傻，不应该看大白兔!突然一股很大的力量拉着刘丧，把他拉离地面。啊，不是这样就醒了吧？早知道不用大白兔做紧急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