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仙亮嘴上喊着看淡生死，但实则在真正面对死亡时，他还是畏惧紧张的。

    喊着绝对不立遗嘱的他，在即将进手术室的前半个小时，忽然让冯晚禾拿来纸和笔，甚至还弄了个律师过来。

    是的，在这富人才能进来看病的医院，专门有负责立遗嘱的律师。

    没人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医生更不敢给任何一个病人和家属打包票，说肯定能救活对方。

    “我名下三套房，把碧水斓岸的别墅留给暖暖！”

    躺在病床上，黄仙亮闭眼说道。

    “冯晚禾你不许插嘴啊，这是我和我闺女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别插嘴！”

    刚准备劝黄仙亮别胡来的冯晚禾，下一秒就被堵住了嘴。

    她无奈叹息，只能任由他继续。

    “银行卡密码是我妈的生日，里面的存款一分为二，给爹妈留一半，给……”

    沉默了会儿，黄仙亮才说道：“给林若水一半，就当是她千里迢迢来照顾我的回报吧！”

    钱财都是王八蛋，哪里比得上情谊呢？

    交代完财产的事情，黄仙亮又将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交给冯晚禾。

    “这里面都是钱，如果我下不了手术台，这钱你留着！”

    他嘿嘿一笑说道：“就当是你容忍我胡闹多年的酬谢吧，我也没少给你添麻烦。”

    明明是用不正经的语气说着话，可冯晚禾还是有些伤感。

    她伸手给了黄仙亮一个拥抱。

    “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嗯，我也很开心……哎呀，真是肉麻死了！”

    黄仙亮大笑出声，挥手对赶来接他的医生护士说道：“走走走，赶紧将我推进手术室里，我可不想煽情了！”

    因为手术可能涉及到脑干，所以黄仙亮的头发也被剃掉了。

    他摸着光秃秃的脑袋，笑着对冯晚禾挥手道别。

    “冯晚禾，一定不许哭哦！”

    冯晚禾笑着跟在手术床后面，说道：“你又没死，我哭什么？”

    “嗯哼，就算我死了，你也得忍住眼泪！”

    黄仙亮撇嘴说道：“当然，如果你实在忍不住，就去我墓前偷偷哭一场，我不会笑话你的！”

    “你能别这么乌鸦嘴吗？”

    实在受不了黄仙亮张嘴闭嘴都是死，冯晚禾终于捂住了他的嘴。

    “我最后说一句！”

    在即将进入手术室前，黄仙亮的表情终于变得正经。

    “如果我出不来，麻烦你帮我转告林若水，她扛着我去医院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谢谢她！”

    冯晚禾嘴硬说道：“这话你自己留着，等手术结束醒来之后自己给她说呗！”

    “德行！”

    黄仙亮没有再和冯晚禾斗嘴，挥挥手示意医生将自己推了进去。

    目送着黄仙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看着手术室门口那盏红灯亮起，冯晚禾的心猛然提起来。

    医生说手术时间可能需要很久很久。

    冯晚禾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墙上钟表的秒针一圈一圈带走了时间。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当夕阳的光照进窗户时，冯晚禾终于动了动酸痛的腿。

    她以为墙上的钟表出错了，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竟然已经过去了八个多小时。

    手术预计时间就是八个小时左右，期间医生没有出来交代过黄仙亮的情况。

    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往往人生都是充满了不确定性，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在夕阳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天际时，微安医生匆忙出来，神色颇为严肃。

    “患者的手术过程很顺利，可是出现了苏醒延迟的意外。”

    冯晚禾不太懂医学术语，却也知道“苏醒延迟”是指做完手术后患者无法醒来。

    “初步诊断是患者因为长时间麻醉导致的肌肉松弛，从而延长了苏醒时间，但我们更担心的则是患者曾在手术过程中有过短暂的血压升高过程。”

    “如果血压波动剧烈，很可能造成颅内血管破裂，从而导致昏迷。”

    听到医生列出一条又一条的可能性，冯晚禾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那这……现在怎么办？”

    微安医生说道：“我们正在做进一步检查，如果是血压波动引起的颅内出血……”

    说到这里，医生的语气变得凝重。

    “死亡率将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在进行术前谈话时，微安医生就谈及了颅内出血这种极为少见的情况。

    彼时冯晚禾没往心里去。

    她觉得像黄仙亮这种千年王八肯定不会遇上这种小概率事件里的。

    可现在，当医生将病危通知书交到她手里让她签字时，冯晚禾的脑海有些许空白。

    “冯晚禾你给我记住啊，如果手术失败，你千万别给我搞切开气管维持生命那一套，别插管，让我走！”

    昨晚聊天时，黄仙亮忽然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当时冯晚禾还骂他口无遮拦，结果现在她就被迫面临这样的择决。

    要不要插管抢救？

    深吸一口气，冯晚禾最终对医生说道：“救！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要放弃！”

    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冯晚禾必须将这种突发情况告诉黄铁柱夫妇。

    她拨通黄家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没办法，她只能拨给母亲询问情况。

    “你们出国第二天，仙亮的父母就双双入院了！”

    梅月棠终于说了实话。

    “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这对父母心大看得开，甚至连儿子出国手术这种大事都能放手让别人帮忙。”

    “直到他们住院，我们才知道他们不是不在乎，而是早已支撑不住了。”

    其实梅月棠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一向乐观坚强的张梅花拉着她的手，眼泪就没干过。

    “不是不想陪着儿子，是生怕他出事之后我也倒在异国他乡，没人让他入土为安。”

    张梅花哭到几乎昏厥。

    “他是我用命换来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小禾，若是仙亮活不下来，只怕你黄叔叔与张阿姨也撑不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