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陆皓明开着自己的车，到了状元庙。

    小和尚站在大殿，双手合十。也许大厅有一些香客，他没叫市长，而是称呼他为先生。

    “先生好，师傅在藏经殿恭候。”

    陆皓明点点头，跟在小和尚后面，过一个天井，左拐，进入藏经殿，上木梯，朝东面直走。

    竹素听到脚步声，出禅室，立在门外，双手合十：“恭候市长大驾光临。”

    陆皓明也合十：“大师傅好。”

    两人入内，脱鞋上炕，小和尚煮了一壶茶，退出房间。

    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竹素提壶，给陆皓明倒了一杯，说：“这就是你送给我的茶。”

    陆皓明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说：“哦哦——，不好意思，聊表寸心而已。”

    竹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有点烫嘴，两人并没有喝。

    “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喝你送来的茶，这个，市长可曾知道？”

    陆皓明望着竹素笑道：“大师，这里面还有什么学问？我确实不知道。”

    竹素说：“我先喝第一口。”

    说罢，他对着杯子吹了几口，才试着小啜了两口，对陆皓明说：“你可以喝了。”

    陆皓明学着竹素的样子，吹了吹水面，试着喝了一小口。

    竹素说：“香客送东西到庙里，俗称还愿。就是说你曾经在庙里许过一个心愿，这个心愿实现了，你就买东西到庙里来还愿。”

    陆皓明一听，想了半天，说道：“大师，我没在庙里许过愿啊。”

    竹素大师笑道：“那更好，你今天许个愿，一定会心想事成。因为，我提前喝了你的许愿茶。”

    陆皓明要信不信，以为大师随口说的。想不到竹素很认真，说：

    “现在心里默想一下。”

    陆皓明本想许愿选举顺利，又想太功利了。便默想——两个开业仪式成功。然后抬头道：

    “许好了。”

    竹素点点头，问道：“专门派人来嘱老纳在家等，市长是为何事而来呢？”

    陆皓明说：“上任以来，我就想疏通上州的交通，先建东西向两条高架桥，然后拆掉五条南北向的巷子，让上州不堵车。

    五条巷子还没拆，我考虑到这五条巷子拆了，居民安置到哪儿去呢，在考察过程中，我觉得下甸区有个烟厂。

    烟厂设在城区，污染环境，想把烟厂先搬到东郊乡，再把老烟厂推开，开发成一个小区，让五条巷子的老百姓有个安居和做生意的地方。

    所以，今天来，就是高架桥和新烟厂同时开工奠基，请大师帮我择个日子。”

    竹素合目微合，说道：“烟厂搬迁，修高架桥，两件事情，老纳都有所闻，市长造福百姓，功莫大焉，佩服，佩服。

    只是两件喜事一天办，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其他人的主意？”

    陆皓明说：“大师，实不相瞒。是我不太成熟的想法。修路奠基一天，烟厂奠基又一天，一是浪费时间，二是邀请来的省厅领导都差不多。

    还有一个情况，市里的人代会准备在这个月的21号开幕，今天是3月2号，在3月2号到22号之间，时间又紧，何况是要选个黄道吉日呢？”

    竹素说：“你等等，我取本书查一查。”

    竹素下炕，走了出去。

    一会儿进来道：“市长，这个期间，时间就紧啦，只有3月8号，3月9号适宜动土，其他时间都不宜。这么说来，就算选3月9号，也只有6天的准备时间。”

    “过了3月9日，都不合适？”

    竹素摇摇头。

    “那3月8日与3月9日，大师觉得哪一天更好呢？”

    竹素微微一笑：“3月9日，恭喜市长万无一失，稳坐宝椅。”

    陆皓明问：“这里面有什么奥妙吗？”

    竹素笑笑：“不管是谁，也不管是民间和政府，对日子还是很讲究的，就是人代会选的21号，也是选了日子的。虽说这个日子是上级定的，上级也要选日子啊。

    21相加等于3。中国人喜欢三这个数字，就是老子的《道德经》所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陆皓明忙问：“那奠基选3月9号，又有什么讲究？”

    竹素从容倒茶，然后喝了一口，说道：

    ”这个也是一样的道理，3+9=12。不仅与人代会的时间21呼应。12相加也等于3。”

    陆皓明还有些不理解。说道：“3+9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加一次。”

    竹素说：世间一切事，都要归到0至9这十个数字上来，正如世界一切事物都归于阴阳两个字。化繁为简，才可以认识到事物的本质。”

    陆皓明说：“我还一时弄不清这些高深的数理，但是我相信大师一句话——世界事物，简单点就是阴阳两字。”

    竹素说：“如果一定要再详细点，还有一个过渡。叫不阴不阳。比如，不是睛天就是雨天，还有阴天，不是黑就是白，还有灰色。大凡择日，就要个性鲜明。”

    陆皓明虽然不懂数理，但对择日，年纪越大就越有点相信。

    当下就确定为3月9日。

    次日上午，他就带着烟厂，交投集团的两个方案，走进了林书记办公室。

    秘书进来泡茶，退去，关门。

    陆皓明择要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就是两个仪式一起搞。时间定到3月9日。

    林书记问：“那到哪儿奠基？”

    “先为南高架桥奠基，再去东郊乡烟厂奠基。”

    林书记有点为难，说道：“这个要把郝省长、还有分管工交城建的张副省长都请来，要他们站两次主席台，不妥，不妥啊。”

    陆皓明愣了一下。

    林书记说：“还是分成两天搞。开完人代会再搞一个也不迟啊。”

    陆皓明的方案被林一亮否决了。

    他笑道：“那我再想想。”

    回到办公室，他闷闷不乐。时间这么紧，如果不确定下来，下面单位就不好行动。

    至少，3月9日这次要定下来。

    这时，小谷进来了。

    陆皓明抬头望了小谷一眼。

    小谷说：“宁主任打电话来了，说之县陈县长过来了，晚上想请你一起吃晚餐。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陆皓明不耐烦地说：“没时间。”

    小谷愣了一下，再看陆皓明的脸色不好。他大着胆子说：

    “市长，你好像有什么事不开心，是吗？”

    陆皓明也觉得刚才的态度确实生硬了些，小谷跟了自己多年，从没对他发过火。这才转脸为笑，说：“小谷，我考你一个问题。”

    小谷边给陆皓明续茶水，边说：“好啊。”

    陆皓明把烟厂、高架桥同一天开工，但要让省领导站两次主席台的事说了一遍，说这个事不好处理。

    小谷说：“按我们乡里的风俗，爹生日，娘生日，只办一场酒。比如我爹26号生日，我娘28号生日，又是同年同月，我家人要么选26，要么选28，只办一场酒。”

    陆皓明一拍桌子，小谷吓了一跳。

    接着，陆皓明从书柜里拿出两条烟，说：“奖给你。”

    小谷笑笑：“这么客气啊。”

    陆皓明也不说话，起身就往林书记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