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冬沉默了，连呼吸都渐渐凝滞。郑心努力克服身体的不适抬起头，却眼花到看不清南冬的表情。他抓着南冬的手还是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他想到自己说的话可能让南冬彻底鄙视自己，马上慌乱的放开了手。

    他害怕“药物成瘾”的病症摧毁南冬对他的信任。他艰难地坐直身体，想把他遭遇过的一切一股脑儿告诉南冬，可解释这件事必然要承认另一件更让南冬不齿的事。这种矛盾让郑心喉咙哽咽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南冬在他眼前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想碰却不敢碰触。

    这影子忽然行动了。他一把将郑心捞起来扛在肩上，大步走到郑心的卧室。郑心只觉得更加天旋地转，转瞬间就躺在了气垫床上。

    “谢谢你，南冬。”郑心浑身发软，有气无力地回答。

    南冬坐在地上，脸色沉郁地盯着他，问：“什么类型的药物成瘾？”

    “艾司唑仑。我吃过一段时间大剂量的安眠药，有点成瘾。禁断治疗后时不时就会有不良反应。都好久没发作了，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郑心回答的时候小心翼翼观察南冬的反应，如果南冬表现出一点点厌恶，他可能都会难受的要命。好在南冬完全没有厌恶的表现，反而将绷紧的脸色放松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吸毒呢。”

    “吸毒？你看我像那种人吗？看给你吓的，你怕我有HIV？”

    “我是怕救不了你。”

    南冬的语气疲惫里透着真诚，似乎真被吓的不轻。郑心对着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你还有怕的时候？”

    “我是真怕。你每次倒下我钱包都要破产。”

    想起之前郑心接连三次被姜浩折腾住院的事，两人都笑出来。

    “你这情况要怎么处理？”南冬问，“确定不送医院么？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别说我舍不得钱不送你去。”

    “我大概还好吧……之前都是我姐陪护我。在医院配合着吃点药就好了。这次应该也没问题。哦，别和我姐说今天的事，我睡一会就好。”

    “晚了。”南冬把手机抛起来再接住，“我给你姐发了消息，她正开车过来呢。”

    半个小时后，郑心的姐姐出现在郑心面前，她像几天没见到羊羔的羊妈妈一样，扑到郑心面前，抱着郑心的脑袋一个劲儿的蹭。

    “我可怜的阿仁哎~你这是怎么了嘛！上午还好好的。早就说了让你回家，你就是不听！留在这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让我和爸妈放心！家里的地产生意爸还给你留着呢！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白白便宜你姐夫那个混蛋了，爸还不得气死……”

    郑心听得脑袋发胀，他揉了揉太阳穴：“姐，我还没死呢，用不着打哭腔。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家里那摊生意啊。”

    “你这小没良心的！”郑钱发狠在郑心头后拍了一巴掌，“我给你花钱的时候你说我没感情，现在我关心你你又和我提钱！你就是缺少社会的□□，和南冬似的从小吃点苦头就好了！我和爹妈教育失败呀！太失败了！不对，你是爷爷奶奶教育大的。唉！这老两口教育失败呀！”

    看着郑钱咬牙跺脚痛心疾首的样子，南冬低声咳嗽了一下：“咳。多多姐，郑心这小子有点不舒服，先给他看看，之后我帮你骂他。”

    “我没事，就是头晕，你们太小题大做了。”

    “你有没有问题你自己清楚。”郑钱在郑心身边坐下，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她攥着郑心的手问，“阿仁，你对姐姐说实话，你最近有没有吃那些药？”

    “我没有！”郑心大声辩解，“那药我早就不吃了。我也不想上瘾，我想当个正常人，我有自制力！我半年没有出现这种症状了，不知道是怎么了。不信你问南冬！”

    郑钱探究的眼神看向南冬，南冬马上否认了：“我不是医生，他真偷吃什么药我看不出来。”

    “南冬！”郑心压低了声音，似乎是警告。

    “但我信他人品。他不是那种让自己堕落的人。”

    南冬的眼神冷冷的，但郑钱能从中看到他对郑心无条件的信任。她看了看郑心，笑着对南冬说：“我这个弟弟呀，从小就听话，随我们爷爷的性子，天天乐乐呵呵的，和谁都不吵不闹的，连架都不会打。他这性子招人喜欢，以前他身边也有不少朋友，也不知怎的，这两年一个朋友也没留下来。我这当姐姐的一直也想不明白。南冬，你和他住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他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吧？”

    郑心听得出来这是对南冬的试探，他心中冒起一股怒火，但不好发作，只能忍着。南冬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平静地回答：“完全没有。郑心和我很合拍。朋友这东西都是从泛泛之交中大浪淘沙淘出来的，一辈子都留不下几个。两年交不到一个知心朋友也正常。”

    郑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难怪阿仁把你当知心朋友，你们三观倒是挺一致的。阿仁之前也有个朋友，是他们寝室同学。阿仁总说他们俩个是知己，好的要穿一条裤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闹掰了。我这弟弟交朋友也没长性，他要是什么时候发了驴脾气，你可多包容着。”

    她说话时一直在观察南冬的表情，想从上面找出能证明她担忧的蛛丝马迹。南冬依然面无表情地冷视着他，淡淡地回答说：“我从来不包容朋友。要是哪天发现他太没品，我就离他远远的。”

    郑钱没想到南冬的回答这么直白，不由得愣了，郑心却在气垫床上“咯咯咯”笑个不停。

    “郑傻白甜，你再这么傻笑，我现在就想离你远点儿。”

    “别别别，南冬，我不笑了。”郑心嘴上这么说，可身体却停不下来，他边笑边说，“我他妹的，就是觉得我姐搞笑：友情也好，爱情也好，谁说一段关系一定要维持下去的？怪不得我姐夫嫌她没情趣。”

    郑心把手搭在了郑钱的膝盖上，带着讽刺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只是为了快乐。谁说在一起就一定要绑一辈子？”

    “谁说不是呢？”南冬和郑心相视一笑，“真蠢！”

    “行吧。蠢就蠢吧。谁让我是当姐姐的，再蠢也得管弟弟呀。南冬，你帮我把他扶到车上去，我带他去医院。”

    郑钱拽着郑心的胳膊往上拉，郑心却哧溜一下缩回床上。

    “姐，你到医院怎么和医生说？我弟弟有药物成瘾病史，你帮他检查一下？风城就这么大地方，传出去我还在这里混不混了？”

    “混不下去更好。回家和姐做生意。”

    “反正我不去。”

    “别耍小孩子脾气。都难受成这样了，肯定要做全身检查。”

    “就是不去！”

    郑心像只刺猬缩成一团，郑钱也没有办法。南冬走过来，拎起郑心的领子往门外拖。

    “喂喂喂，南冬，你这几个意思？！”

    “你必须去医院。”

    “我说了我不去。”

    “去省城医院，我有认识的医生。开车两个小时就到。”

    郑钱有些犹豫：“省城大医院要预约吧？这个时候……”

    “没事，多多姐，我有办法。”南冬说，“我有个朋友在省城，拜托他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