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也要开工了。”南冬把电话还给郑心，“先吃饱我去买点吃的。你要吃什么？”

    “有点想吃‘快乐星汉堡’家的皮蛋瘦肉粥了。”

    “想点实际的吧。买回来粥都坨了。”

    “随便买的吧。别太油了。”

    南冬很快就出了门，十几分钟后，就带了食物回来。

    南冬给自己买了一袋小笼包子，给郑心的是一个红糖糖三角和一大杯皮蛋瘦肉粥。郑心接过塑料杯，里面的粥还有些烫，应该是南冬让人帮着新装了一杯。

    想想平时同事和学生们口中那个高冷得要命的老师，再看看眼前这个就着开水吞着包子的男人，一口粥下肚子，郑心感觉胃里和心里都暖暖的。

    “南冬，刚才为什么要雷小威去看事故调查报告？”郑心边吃边问，“你是确定里面会有什么问题么？”

    南冬刚要回答，被包子噎了一口，赶忙端起一个不锈钢的大饭盒咽下一大口水。

    “我都懒得吐槽你。”南冬忍着食道的酸胀感，说道，“第一手材料是你收集的，结果你到现在还没梳理出头绪呢。”

    “我是将才，你是帅才嘛。有你运筹帷幄，我自然偷懒啦！”

    南冬对郑心有意无意的奉承很受用，微微有些得意的神色，像只被挠着下颏儿的波斯猫。郑心趁着这个机会，又问道：“那你怎么看这件事儿？”

    “我早就认为雷小威他爸不是自杀。不是怀疑，是基本肯定。”

    “为什么？”

    “你这样想：雷小威他爸自杀的理由是什么？第一，他爸得绝症了，活得痛苦，自杀了；第二，他爸买了保险，想用命给雷小威换点钱，自杀了；第三，他爸和他妈吵了一架，受不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刺激，自杀了。是这样，没错吧？”

    郑心表示同意：“是这样的。”

    “第一个理由我不用多说，就算是活得痛苦，早不死，晚不死，眼看着孩子还要一年就高考了，完全没必要在这时候自杀；第二个理由呢，他那意外保险是高英杰强迫学生家长买的，说明他一开始就没存那个心思。如果是后来才想到装成意外来骗钱，为什么要这么死呢？换上我，肯定去一个监控死角，找辆玛莎拉蒂碰瓷儿去，保险和赔偿能得双份。”

    郑心忍俊不禁，说：“你要是当流氓，估计也是个行家！”

    “大概吧。再说第三个理由，你不觉得雷小威他爸妈吵得这架有点蹊跷吗？”

    “蹊跷？”

    “是啊。咱们仔细想：根据雷小威妈妈的说法，雷小威他爸因为他妈妈把钱弄没了，而且还是借给了别的男人打彩票，所以特别生气。吵架后，他妈妈情绪激动，想到雷小威晚上还要吃火锅，就出去买菜了；雷小威他爸不一会儿也出去了，而且出去的时间也就二十分钟。”

    “再之后，是雷小威爸爸先回来，回来时先碰上了林骗子——先这么叫好了。注意，他爸已经知道家里的钱被林骗子骗走了，但居然还心平气和地聊天，怎么想也不对吧？”

    郑心想了想，说：“可能他爸爸和林骗子吵起来了，但林骗子不想说呢？”

    南冬否定了这种看法：“那他根本就不该让你们知道他们俩个人见过面！所以说，这个林骗子可能隐瞒了什么东西。”

    “有没有可能，雷小威爸爸出去散心后，心情变好了呢？”

    “到底什么地方这么神奇，能让人用二十分钟把心情变好。”

    郑心想了半天，从夜总会联想到红灯区，没有一个是雷小威爸爸会去的地方。他举手表示投降：“毫无头绪，你说呢？南神。”

    南冬也表示无能为力：“这就要看雷小威能带回来什么情报了。”

    “还有，雷小威的妈妈，你暂时不要联系了。”南冬说。

    “为什么？”

    “她的话也不可信。你还记得咱们的邻居孙奶奶吗？她说过，雷小威妈妈买菜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啤酒。雷小威是学生，肯定不太喝。雷小威妈妈可能会喝，但你觉得她刚因为那种理由和丈夫吵架，会有心情喝吗？”

    “可能她是买给雷小威爸爸的，想和他爸爸缓和关系？”

    “如果吵得特别厉害，生气就够了，还缓和关系？如果想缓和关系，更不会买酒了。男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借着酒撒疯打老婆的。”

    这实在是太复杂了，郑心听完之后，感觉自己受伤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等雷小威带回来的材料。”

    “可是，他们不是要搬走了吗？”

    “你还是没明白这件事背后的因果。”南冬说，“雷小威和他妈不签字，他们是不会走的。而且，我还需要点时间。摆平这件事儿，要有决定性的证据。”

    正说着，南冬的手机铃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说：“房东，黄克勤。”

    “一定是催我们搬出去。”想到没钱租房搬回，被逼搬回教工寝室，郑心就感觉五内郁结，“接吧。”他说，“我们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南冬接起电话，那边传来房东的声音。

    “南冬吗？你们现在还在不在房子里呀？”

    “我和郑心在外面呢，出了一点小情况，搬家的事儿能不能缓两天？”

    “不是搬家的事儿。煤气公司有个惠民服务，咱们小区的煤气阀统一免费升级。刚才他们给我打电话了，说家里没人进不去。”

    “我们现在回不去。钥匙在门口脚垫底下。”

    “那我领他们进去？丢了东西可不怨我。”

    “进去吧。家里现在就我那个沙包值钱了。”

    南冬说完挂断了电话，郑心听了他最后的那句话，不知道该哭该笑。

    他对南冬说：“这下真是弹尽粮绝了，要不是死活都想要点自尊，我真要进典当行了。”

    南冬苦笑道：“其实我也是。”他扬起手机，给郑心看了他的聊天记录，“我连收货的买家都找好了。但，还是算了吧。”

    郑心也点头：“拿家里给的东西换钱，那就说明我们失败了。还不如回家啃老呢，这样还光明正大点。话说回来，南冬，你后悔过吗？”

    “有什么后悔的？”

    “怎么说呢……就是，当你离开家庭和你的交际圈，你会发现一切都没那么简单。以前你身边的人都是对着你笑，都主动照顾你，关心你。现在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任何家庭背景，没人知道你家里有什么人脉，谁也不会对你有耐心，干什么都很艰难……这样，你会不会有一种落差？”

    “你有这种感觉吗？”南冬反问。

    郑心微笑着摇摇头：“我不是很在乎别人对我的态度。我父母身体很健康，我姐在身边照顾他们。我呢，有书看，有茶喝，有可以说话的朋友，感觉很幸福了。你呢？”

    “我就更不可能啦！我爸妈，哼！我从小到大哪有宠着我的时候？从我记事儿的时候开始，刷盘子、擦皮鞋、拖地、还下过农场……什么乱七八糟没干过？不干活就没零花钱。就是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才给我置办了点儿值钱的东西。我现在真觉得生活明朗，万物可爱！比在家的时候快活多啦！至于交际圈嘛……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南冬双手一摊，幽默地耸耸肩：“你好像就是我唯一的交际圈了。”

    郑心也笑了：“这么说，我是你的唯一了？”

    南冬点头：“目前来说，确实如此。”

    “呸！这么肉麻，你也不害臊。”

    “这是什么道理？说的人不害臊，听的人倒是要害臊。不合逻辑！”

    “南神，总讲逻辑是交不到朋友的！”

    “是吗？”

    “是的……”

    两人像窗口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窗外的景致依旧明媚鲜艳，夏日里最美丽的时节，像阳光一样，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