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年根，周奶奶早就催着顾季臣和姜茉回去，但是姜茉的一场戏卡住了，好几天都没有拍好，耽误了回去的时间。

    这一场是她和男二的对手戏，男二并不是新人，已经入行好多年了，但是一直没有拍过什么大爆剧，处于籍籍无名的状态。

    林盛的脾气是很好，但是他的要求一点都不松。这条越是过不了，林盛的脸色就越沉，那男二就越紧张。

    更何况，顾季臣就坐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片场。

    对于这位年轻的顾氏集团的掌舵人，《烈冰》的金主爸爸，自己对戏的还是他老婆，男二的压力值直接拉满。

    越紧张越表现不好，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这一条还是没过，林盛喊了休息，顾季臣立刻拿着大衣过来给姜茉披上。

    “刚才看你接了电话，是奶奶的吗？”姜茉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水，一边问。

    “妈妈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已经到了吗？”

    “前天就到了。”顾季臣道，“问我们为什么没有按时回去。”

    “没事，大不了年后晚来几呢？”

    顾季臣勾唇笑了：“我听你的，我没有意见。”

    他们两个的对话，听得旁边的男二两股战战。

    知道是自己耽误了这位顾总和姜茉回去过年的假期，他觉得自己简直罪加一等。

    明天要是再不过，他觉得兴许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完蛋了。

    男二立刻去找了边航，想取点儿经，连边航根本不爱搭理他们都顾不得了。

    “边航啊，你就不怕顾总吗？”男二问，“我看顾总在旁边，你都不紧张的啊？”

    边航还是男主呢，和姜茉免不了有肢体戏，他竟然都能当着顾总的面那么坦然。

    虽然把角色和演员本人分离是演员的基本意识，但是在那位顾总的高压气场下，这的确很难做到。

    “有什么可紧张的。”边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冷，“这是在拍戏。”

    “那你要是和姜茉拍吻戏，拍亲密戏的时候，这位顾总还在旁边，你怎么办？”

    边航扫了他一眼：“在就在呗，他要是不乐意……”

    他顿了一瞬，才继续道：“就把他老婆带回去啊。”

    男二：“……”

    懂了，这边航根本没有什么技巧，就是单纯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

    男二没想到，吃完晚饭，姜茉主动来找了他。

    “我和顾季臣说了，明天不让他过去，你别紧张，也别有压力。”姜茉说，“反正都卡了这么多天了，该耽误的时间也都耽误了，大不了就再多几天呗，你放开演就行了。”

    男二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别说，尴尬归尴尬，但是姜茉这话还真管用。反正也卡了这么多条了，时间也耽误了，脸也丢了，还有什么在乎的？破罐子破摔好了。

    第二天，这破罐子破摔，还真摔出了不错的效果。

    “保一条，休息。”林盛说。

    男二知道自己进入了状态，长舒一口气。

    又重新拍摄了两次，林盛终于说了“过”。

    男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可以了林导？”姜茉笑着问，“那我就先走啦？”

    “走走走。”林盛朝她摆手，“赶紧把那煞神给我带走。”

    顾季臣往这儿一坐，他的男演员女演员都被影响了。让他走，他还偏不愿，非得要看着他老婆。

    姜茉去卸妆换衣服了，林盛走到棚外抽烟。

    “少抽几根，一把年纪的人了。”顾季臣扫他一眼。

    林盛叼着烟笑：“你现在倒是意气风发。”

    他吐了个烟圈，又问：“怎么，你还防着边航？”

    顾季臣在边航和姜茉对戏的时候，格外地专注。林盛能感觉出来，他对边航有防备心。

    稀奇，竟然有人能让他顾季臣产生防备心。

    顾季臣眉梢一扬，坦然承认了：“不行？”

    “呦。”林盛乐了，“怕你老婆爱上他？就这么不相信你老婆？”

    “她是体验派。”

    对于姜茉本人，他当然是放心的，但是他怕这次姜茉又和拍哭河的时候一样，陷在戏里走不出来，导致她一直分不清她对梁明誉的感情。

    他不想让那个边航成为第二个梁明誉。

    林盛想到了什么，眸光变得晦暗，刚才那种开玩笑的随意感也没有了。

    “她很幸运，有你在。”林盛说。

    顾季臣在这里守着她，就能将她带出来。

    他手里像是有一根操纵着皮影小人的线，只要他在，那根线就在，就可以轻易将姜茉从那块荧幕中拽出来，让她回到现实，让她分清戏里和戏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爱人到底是谁。

    相反，林盛自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虽然他和齐姗认识得很早，但是齐姗对他并没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他没有将她拽出来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一场场戏、一段段感情中纠葛沉浮。

    他做不了别的，只能在她身后跟着她，磕磕绊绊又是好多年。

    齐姗不止一次对他说：“林盛，就到这里吧。你导你的电影，我拍我的戏，各自努力，顶峰相见后，再谈其它吧。”

    现在她已经登顶，息影，潇洒退圈逍遥去了，连一条消息都不再给他发。

    回头想想，几十年的光阴，不过弹指一瞬间。

    要是他有他外甥这么幸运，也能被对方深切地爱着，他和齐姗现在或许已经是另一种结局了。

    “舅舅，别这么伤感。”顾季臣说，“只要你们都还活着，你和齐女士的约定就在。”

    林盛点头：“我知道。”

    只不过岁月雕琢下，心境早和年轻的时候有所不同。到了这个年纪，与其说执着于那些情情爱爱，不如说执着于那句“各自努力，顶峰相见”的约定。

    只是在看见年轻人的盛大感情时，忍不住有些微感慨。

    棉门帘骤然被扬起，清清爽爽的姜茉走了出来。

    “顾季臣，我们可以走了！”

    顾季臣接过她怀里抱着的包，点头：“好。”

    “走了哦林导。”姜茉朝林盛摆手，“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去吧。好好过年，不用想拍戏的事情，享受你的休息时光。”

    年后回来，她就要拍她和边航的亲密戏了。

    林盛想，她现在应该什么都不怕了。

    不担心自己会从戏中抽离不出来，也不担心自己会爱上戏里的男演员。

    因为她真正喜欢的人就在她旁边。她抬眼就能看到他，抬手就能摸到他，他是她的灯，不会再让她迷失了。

    年轻人的爱情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