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想什么呢？”

    杨蜜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秦慕楚，夹起一筷子羊肉放进铜锅里，咕嘟嘟沸腾的清汤不过几秒钟就把羊肉烫熟，再把熟了的羊肉放入麻酱碗中，一口下去，羊肉的嫩与鲜在味蕾上绽放，顿时脸上写满了满足。

    十一月的燕京，天气已经转凉，街上不少人都穿上了厚外套。

    这时吃羊肉铜锅倒也不算早，他俩旁边几桌水汽缭绕的，屋内倒也暖和。

    “想演员呢。”

    秦慕楚回过神，也夹了一筷子羊肉涮了涮，沾点酱放进嘴里，下一刻就戴上痛苦面具。

    艰难地咽下羊肉，拿起旁边的豆浆灌了一大口，才把口腔中的辣味稍稍压下。

    “你怎么调的辣椒酱？”

    杨蜜把自己的那杯豆浆也推给秦慕楚：

    “嘿嘿，我看那儿有个新蘸料，就想试试好不好吃。”

    “拿我试？”

    “当然了，我的舌头吃不了不好吃的东西。”杨蜜一脸理所当然。

    秦慕楚点点头：

    “那行，一会儿你买单。”

    “为什么？”

    “我钱有别的用处。”

    “……”

    杨蜜端着一碗新的蘸料放到秦慕楚那边，见他又在走神，问道：

    “想什么演员，这么入神？”

    “演始皇帝的演员，不好找哦。”

    秦慕楚先用筷子点了点蘸料放进嘴里尝尝，确定是麻酱后才开始涮羊肉。

    “这有什么不好找的，就陈道民老师呗，往那儿一站就是皇帝本帝了。再说，人家在《英雄》里不就演过始皇帝吗？”杨蜜不以为意。

    国内能演皇帝的演员太多了，除了陈道民，还有陈宝国、张铁琳、张国起……都是常演皇帝的熟面孔。

    谁料，秦慕楚却摇头否定：

    “不行，不合适。”

    “不合适？”杨蜜很诧异，“怎么不合适了？”

    “年龄不合适。”

    秦慕楚说道，

    “我剧本里的始皇帝是在荆轲刺秦发生之前，大概三十岁左右，陈老师年纪太大了……

    再说，我剧本里的始皇帝正处于雄心勃勃，欲灭六国时期，要有年轻人的狂气与豪气，陈老师的气质太稳了，是已经登基多年的成熟君主，感觉也对不上。”

    杨蜜听秦慕楚这么说，能演始皇帝的演员瞬间缩减。

    刚刚她想的那些演员更是全军覆没。

    “三十岁左右的男演员……能演好话剧那就要台词功底强、演技好，更要能演出帝王霸气的……”

    杨蜜咂咂嘴，

    “那你可有得找了。”

    “找着吧。”

    秦慕楚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嘴里。

    其实他心里是有人选的，就是前世看到的《国家宝藏》那个扮演始皇帝的演员。

    可要命的是，他不知道那个演员叫什么名字。

    只依稀记得那个演员长得简直像兵马俑活过来了一样，演始皇帝堪称绝了。

    “伱吃完饭干嘛去？”杨蜜突然问。

    “回去歇着啊，还能干嘛？对了，得让春晚那边把三十岁左右演技不错的男演员名单发我一份，我挑挑有没有合适的。”

    其实这事朝秦暮楚公司也能干，但渠道信息网肯定没有春晚广。

    “你这生活方式简直和我退休爷爷奶奶差不多。”杨蜜吐槽。

    年轻人不说蹦迪喝酒，也没有这个点就回家的道理。

    “你也可以叫我爷爷，我不介意。”

    秦慕楚无视杨蜜的吐槽，并予以反击。

    “你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

    杨蜜看着秦慕楚，像是个好奇宝宝：

    “天天不是在写剧本，就是看书，反正一直都是在工作，你不觉得无聊厌烦吗？”

    “不觉得，乐在其中。”

    “可是你已经有了很大的成就，那为什么不享乐放纵一下？不然成功有什么意义？”杨蜜不理解。

    她并不是一朝得志，便膨胀飞起，从此奢靡成性，贪图享乐的人。

    但假如她获得了秦慕楚现在的成就，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像秦慕楚这样，过得和苦行僧一样。

    秦慕楚明白杨蜜的意思。

    在之前某段时间，他也想过既然这么成功了，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不要好好放纵一下，玩女明星，买豪车，喝酒、赌钱……

    但他最终还是没去做。

    因为他想到那样的自己，觉得很……无聊，没意思。

    不如在家躺沙发上看一部电影，读会儿书舒服。

    他看向杨蜜：

    “这就得看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好比如说演员，有的演员拍戏只是因为喜欢演戏，他享受在剧组，在镜头下塑造出一个角色的感觉，但一旦出了镜头，离开剧组，演员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种种光环都被他抛弃。

    他的身份是剥离开的，在剧组时他是演员，出了剧组他就是普通人。

    什么粉丝啊，名气啊，他都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不希望有。”

    “还有这种人？那他为什么还要当演员？”杨蜜满脸不要相信。

    “不说了吗？演戏啊，人家只要演员演戏的那部分。

    那这种演员在你看来肯定是不能理解的，但人家却很快乐，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方式。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啊。”

    秦慕楚捞完了铜锅里最后一点羊肉，而杨蜜还在皱着眉头思考。

    真会有那种人？

    我不信！

    “我反正以后要当好演员，演技顶级拿很多奖的那种，但是名气也得大，粉丝多，到哪都是一呼百应的，随便说两句话都能被媒体争相报道才行。”

    秦慕楚笑着听杨蜜的豪言壮语，端起豆浆：

    “那就祝那一天早日到来。”

    “干杯！”

    两人碰杯，都露出笑容。

    杨蜜的想法也不错，不是吗？

    起码她想成为的是演员，而且最先说的是演技，不是名气……

    送杨蜜回了学校，秦慕楚又驾车回了四合院。

    杨蜜明天还有课，她这段时间在学校上课，基本都是住宿舍，没回家。

    她家虽然在燕京，但是离燕影不近，没有住校方便。

    到了四合院，打开电脑，一封邮件消息闪烁。

    点开一看，正是春晚节目组发来的演员名单。

    名单不仅有始皇帝的演员推荐，还有燕太子丹的演员名单。

    这个角色是充当绿叶，衬托始皇帝伟大的，虽然绝大多数时间是背景板，但露脸镜头很多，也有十几句台词，戏份不少。

    秦慕楚挨个点击查看演员的资料，重点是看他们的照片，希望能找到他记忆中那位“兵马俑精”的脸。

    可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难道是半路出家的，现在还没有演戏？”

    秦慕楚看完最后一个演员的照片，都没能找到他，有点纳闷。

    其实他也不是非那个演员不可，但是秦慕楚脑海中的始皇帝，带入其他演员来演，总觉得没有他带给自己的震撼大。

    而既然要做某事，如果没那个能力也就罢了，但有那个能力，秦慕楚就要竭尽所能做到极致。

    想了想，他给金岳打去电话。

    电话打通，很快就被挂断，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又打了过来。

    “喂？小秦，有什么事吗？演员选定了？”

    秦慕楚看了眼闹钟，已经快十点了，从电话里隐隐传来的嘈杂声，估摸着金岳还在演播厅。

    “没有，我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哦？那么多演员没有看上眼的？是始皇帝没找到合适的还是燕太子丹？”

    “是始皇帝，感觉……差了点意思。”

    “……”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

    “好，那我再让他们扩大演员搜索范围，不过，小秦，你总得给我们再具体点的要求，否则这范围一扩大，那可就是大海捞针了。”

    他们这次发给秦慕楚的演员名单，都是一些成名的，观众眼熟的演员。

    再要扩大，那就得往没什么名气的生面孔去找了。

    那样的话，就一条三十左右的条件，数量可就海了去了。

    “嗯……”

    秦慕楚沉吟一会儿。

    再具体点的要求……

    他脑子灵光一闪：

    “要长得像兵马俑的！”

    “什么？兵马俑？”

    电话那头金岳的声音很是诧异，像是被秦慕楚的话惊到了。

    “对，兵马俑，西安墓里面埋着的那种，和人……”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兵马俑是什么东西……”

    金岳打断了秦慕楚的话，停顿一会儿：

    “小秦，你确定找长得像兵马俑的演员？这……有点怪异了吧？不能因为演始皇帝就找长得像兵马俑的演员来演啊，始皇帝又没有铸俑……”金岳劝道。

    他实在想象不到演员长得像兵马俑是什么意思。

    这辛亏是演始皇帝，要是演猫猫狗狗，还得找长得像猫狗的演员来演？

    “您先找着吧，等回头找到了，您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行吧……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见秦慕楚坚持，金岳也不再多说。

    这个节目的最高决定权在秦慕楚手上，他既然让秦慕楚做这个节目，那就不会指手画脚。

    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最大努力满足秦慕楚的要求。

    “没了，就这个事。”

    “好，我会尽快再给你一份名单，我这边还要开会，挂了。”

    说完，金岳便急匆匆挂断电话。

    秦慕楚摇了摇头。

    在外人看来，春晚总导演这样的大人物，掌握无数明星演员节目的生杀大权，威风凛凛。

    可谁能想到，他现在还在加班，没准得半夜一两点才能回家，甚至干脆不回家，就在演播厅歇了。

    苦吗？累吗？

    肯定的。

    那为什么还要做，去享福不好吗？

    还是那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秦慕楚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洗准备睡觉。

    这几天熬夜写节目方案和剧本，他也很累了。

    ……

    第二天一早，秦慕楚正在吃着早饭，手机突然响起。

    看了眼，是曾离。

    “你在不在家？”

    “在。”

    “开门，我在门外面。”

    ……

    “你怎么来了？房子选好了？”

    秦慕楚看着茶几对面的曾黎，今天她穿着白色休闲连帽卫衣搭配下身的牛仔裤，头发扎成一条辫子，青春洋溢，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就像二十出头的女生。

    “没选好。”

    曾离正在摆弄着茶具，又是倒水泡一下，大壶倒小壶，小壶倒杯子，杯子里的水又倒掉，总之，很复杂。

    这一套操作落在秦慕楚眼里，那就是泡了半天，泡了个寂寞。

    见曾离又来了一遍刚刚的操作，就在秦慕楚以为又要“泡个寂寞”时曾离端起一个茶杯递给了他。

    脸上带着笑容：

    “尝尝，和你那种牛嚼牡丹的喝法有什么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多浪费了一壶水。”

    秦慕楚嘀咕着，接过曾离递过来的杯子，刚想一饮而尽，想起电视上那些文人雅客（装逼犯）喝茶时的做派，手一顿。

    把茶杯放到鼻下，轻轻嗅了一下然后浅浅地抿上一口，发出“啊”地一声赞叹。

    “怎么样？”曾离带着期待的笑容。

    “完全……没区别。”

    秦慕楚装不下去了，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去拿茶壶：

    “我还是用这个喝吧，这么点大个杯子一次就喝一小口，急死人。”

    “放手！”

    曾离竖着眉毛，拍掉秦慕楚拿茶壶的手，把茶壶拿到她那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下去，露出享受的表情。

    又瞪了眼秦慕楚：

    “我这一番茶艺简直是对牛弹琴。”

    秦慕楚撇撇嘴，不屑道：

    “你得庆幸是对牛弹琴，牛老实朴素，要是对驴，它早不耐烦踢你了。”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豆浆喝起来。

    “说吧，一大早来找我什么事？先说好，无理的要求免提，你刚刚那个什么茶艺贿赂在我这儿完全不过关。”

    曾离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刚刚自己展示茶艺，在这货眼里是贿赂？

    “你是不是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秦慕楚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纪念我这个伟大导演诞生的第多少多少天？”

    曾离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扶额道：

    “排练啊，今天不是我俩第一次去春晚排练吗？”

    “哦？你说这个啊。”

    秦慕楚想起来了。

    他看了眼日期，原定他和曾离就是今天去参加春晚排练，但是从他担任春晚副导演，这件事就忘了。

    “你真忘了？”

    曾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事秦慕楚都能忘。

    “我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哪能记得住。”秦慕楚浅浅装个逼。

    “小事？”

    曾离一整个被无语住了的样子，

    “那请问秦导，什么对您来说才是大事呢？”

    “切，自己看。”

    秦慕楚把工作牌丢了过去。

    反正一会去演播厅也会被曾离知道，他也不打算瞒着。

    “春晚副导演？你？”

    曾离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别说，还挺可爱。

    半小时后，秦慕楚给曾离说明白了他在春晚上要策划的节目。

    之所以和曾离说，他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你在娱乐圈也混这么多年了，算是老前辈，应该认识不少演员，帮我留意留意，再问问你那些同学，有没有合适的演员。”

    话都是实话，但曾离听起来觉得异常刺耳。

    “不帮！”她生气地道。

    秦慕楚扫了她一眼：

    “不帮？公司准备在非洲开家分公司，需要艺人去那边打开知名度，你去吧。”

    非洲？去那边打开什么知名度？和狮子鬣狗共舞吗？

    曾离知道这是秦慕楚在威胁她，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牙瞪着秦慕楚：

    “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嗯。”

    秦慕楚满意地点点头，

    “要演技好的，三十岁左右，长得像兵马俑。”

    “长得像兵马俑？”

    曾离也被这个条件给惊到了。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秦慕楚，犹豫几下，最后还是道：

    “我还真知道一个演员，他演技特别好，正好三十岁，不过像不像兵马俑，我不确定。”

    “哦？演技特别好？”秦慕楚来了点兴趣。

    “嗯，影帝级别的，不过他脾气很怪，特别挑剧本，剧本不好他怎么也不会愿意演，平时又特别低调，所以在圈子里没什么名气。”

    秦慕楚见曾离这么盛赞一个演员也来了兴趣：

    “叫什么名字？别是已经被我刷掉的。”

    曾离神情复杂，犹豫半天才说出一个名字：

    “付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