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读者的认可

    夜幕沉沉，天边似乎有微光泛出。

    昨晚，林为民去为石铁生庆祝，与朋友们聊的十分尽兴，多喝了些酒，睡的很沉，刺耳的电话铃声并没有第一时间惊醒他，反而是吵醒了一旁的陶慧敏。

    她睡眼惺忪的起身接起了电话，只说了一声“喂”，然后停顿了几秒钟，听完电话那头的话，她惶急的推动正沉睡的林为民。

    “为民，你快醒醒！”

    剧烈的晃动让林为民清醒过来，他在半梦半醒之间问道：“什么事？”

    “叔走了，铁生父亲走了。”

    人到中年，对于某些词语是非常敏感的，深夜来电，所谓“走了”自然不是串亲戚去。

    林为民的困意在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起身接过陶慧敏手中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石铁生沙哑的声音。

    外面天色仍旧暗沉，但能看见一丝亮光，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

    程西米习惯起床为全家人准备早餐，往常这个时候，石父也应该已经起了。他年纪大，睡眠浅且短，平时总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经常会在程西米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忙碌起来。

    做好了这些事，一个上午已经快过去了。

    “母亲去世时，我坐在轮椅里连一条谋生的路也还没找到，妹妹才十三岁，父亲一个人担起了这个家。

    林为民认识石铁生十六年，也认识了石父十六年，见证着他们一家人从苦水里熬出来，也见证了石父对这个家的付出。

    换了东家后的第一期刊物，《童话大王》的销量依旧表现良好，而且在国文社庞大、健全的发行体系的帮助下，销量还有了一定的涨幅。

    注视着床上逐渐冰冷的躯体，想到前几天去百望山时的欢声笑语，林为民心中的悲伤逐渐涌了上来，默然垂泪。

    斯人已逝，生活总要继续。

    无论是《秋天的怀念》还是《我与地坛》，母亲在石铁生散文中的份量总是最重的。

    郑渊杰道：“还真不少，这才几天的功夫？”

    “走吧。”林为民说了一句。

    每个月两期新刊上市的日子，是无数小豆丁们手里攥着零花钱等着书店、书报摊开张的时间。

    “真是没想到，现在漫画的读者竟然这么多了。”郑渊杰感叹了一句，他提起读者来信的包裹，说道：“我现在家里都没地方放这些信了，专门买了几套房子放信。”

    陶母被唬的自己在后排嘀嘀咕咕。

    林为民从石家出来，陶慧敏抱着小豆包等在楼下。

    “没事去医院花那个钱干嘛。”

    可今天早上程西米却并未看到石父，她起初也未在意，以为老头儿难得睡了个懒觉。

    他仿佛终于完成了母亲的托付，终于熬过了他不能再熬的痛苦、操劳和孤独，急着去找母亲了……”

    石父下葬是在上午，十一月的燕京天色总是雾蒙蒙的，下完了葬，天上飘下了雪花，并不美丽，是那种很恼人的碎雪。

    他们通知亲友，有愿意来见最后一面的就到殡仪馆来，葬礼简化一切流程，石父去世第三日的早上被推进了殡仪馆的火化炉。

    第22期上市10天便达成了350万份的销量，按照这个趋势，400万份已经不是问题，接下来就看终点会在哪里了。

    林为民将石铁生一家拉回了金台路，一路上车子里没有一句话。

    亲友们都走了，林为民坐在沙发上陪着石铁生夫妻俩，好长时间也没说话。

    那个无私而忘我的光辉形象总是把默默无声的父亲衬托的有些黯淡，在读者的眼中，石铁生有一位伟大的母亲，却鲜有人知道那位沉默的父亲。

    自从《花季雨季》漫画连载结束之后，《画王》的销量有一个缓慢的跌幅，然后趋于稳定。

    作为一份半月刊漫画杂志，《画王》现在每期的销量都已经固定在400万份上下，除了同属国文社的《红豆漫画》，在国内的漫画行业，它的销量和影响力已经是最顶尖的了。

    王庸生闻言有些惊讶，

    这段时间以来，国文社还帮助郑渊杰完成了大量的商标抢注工作，这些工作耗时耗力还耗钱，但为了郑渊杰这个IP金矿，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可在此刻，他平静的叙述着，却泪流满面，难以自已。

    在96年第22期上市之前，《画王》的销量已经稳定在400万份近半年时间。

    为了石父的丧事，林为民请了三天假。

    他搂住了妻女，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痛哭了起来。

    可他越知道，内心的自责和愧疚就越深重。

    他当然知道，父亲陪他熬过了最苦的日子，看到了他一点一点拥有了光明的未来。

    “我有些后悔。”石铁生的声音沙哑，“我写了很多纪念我母亲的文章，却连半个字也没为我父亲写过。”

    漫画版的《舒克和贝塔历险记》充分吸收了动画版的经验教训，画风精致了很多，也充满了童趣，让不少小豆丁们只看了一眼，便彻底喜欢上了这部由童话改编来的漫画。

    林为民没再说什么。

    二十年后一切都好了，一夜之间，父亲就离开了我们。

    他是开车来的，除了邻居们，他来的是最快的。

    按照石铁生兄妹的意见，石父不在家中停灵，直接拉到了殡仪馆。

    不走人情关系，人即便是正常死亡，也得来医院走一遭，要不然开不出死亡证明来。

    1996年《画王》第22期，《舒克和贝塔历险记》这部已经诞生了十年的童话迎来了它的漫画改编。

    房间中只剩下石铁生放肆的哭声。

    得知了父亲的去世原因石铁生卸下了几分悲伤，安慰着程西米道：“好歹知道了死因，爸也没遭什么罪。”

    林为民看向他。

    可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又何曾容易过呢？

    他熬过了妻子熬过的日子，又熬过了妻子未曾熬过的日子。

    过了几分钟，石岚夫妻俩带着孩子到了，然后是众多的亲朋好友陆续赶到，屋里响起了阵阵呜咽之声。

    王庸生将第22期再次加印的消息告诉了郑渊杰，对于自己的童话改编漫画帮助《画王》打破了沉寂已久的销量，郑渊杰是有些得意的。

    二十年，这二十年母亲在天国一定什么都看见了。

    如今，他走了，在默默的照顾了石铁生二十年之后。

    自1986年面世，《舒克和贝塔历险记》的出版销量已经累计超过了300万册。在1989年，沪上儿童电影制片厂还曾将这部童话的部分改编成动画片《舒克和贝塔》，并在10月份于央视播出，收获了无数小朋友的喜爱。

    石父在睡梦中去世，走的也算安详。现在唯一让人不解的就是他的死因，想来应该是心脑血管疾病之类的原因。

    但这部动画片前后耗时三年只制作了13集便戛然而止，而且画风也显得有些粗糙与低幼。

    王庸生笑呵呵的介绍道：“这些都是《童话大王》和《画王》这些天收到的读者来信，伱可收好了。”

    她先去把粥熬上之后，想问问石父早上是想吃鸡蛋还是油条，吃油条她得早点去买。

    在这段时间里，石铁生已经为石父选好了骨灰盒、棺材和墓地。

    “这才说明读者们的热情啊！《画王》这几期的销量估计会有一个飞跃，以后的来信恐怕会更多。”

    石铁生用双手捧住了脸，将他那张已经不年轻的脸埋在双手之中。

    《童话大王》的编辑部就安在《画王》编辑部里，郑渊杰独享一间办公室。

    等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童话大王》终于正式改换门庭，成为国文社旗下刊物。

    这份刊物换东家，比停刊的《画书大王》换东家还要容易，因为它自始自终都是由郑渊杰一手操办的，换到国文社来管理，几乎不需要做出什么变动，国文社只要出几个人配合郑渊杰的工作就够了，他才是《童话大王》的灵魂人物。

    石父就躺在他的床上，面容安详，若不是胸膛已经停止起伏，脸色灰败中透露着一股死气，任谁看了都以为是睡着了。

    周一再上班，林为民的心情也逐渐从低落中走了出来。

    “买房子放信？你这操作倒跟林社长有一拼。”

    在石铁生平静陈述着的时候，林为民的脑海中也闪动着这些年与石父相处的点点滴滴。

    陶慧敏吓唬道：“妈，你知道铁生他爸怎么走的吗？”

    仓促的到来，林为民连脸都没洗，也顾不上悲伤询问着石铁生的意见。

    “我知道。”

    父亲去世，这两日石铁生的表现哀伤，但始终未曾嚎啕大哭。

    电话中说的很简短，林为民是到了石铁生家之后才了解到了石父去世的来龙去脉。

    “铁生，其实叔比婶幸福。他守着你，守到了花开，看到了绽放，嗅到了花香，他走的很心安。”

    程西米敲了几声石父的门，发现没反应心中察觉出不对，推开门进屋一看，石父已经在睡梦中离开，身体尚有一丝余温。

    而《舒克和贝塔历险记》漫画的连载，让《画王》的销量再度有了起飞的趋势。

    11月下旬，《画王》最新一期正式发行上市。

    “我叫了救护车，跟他们说了不着急，发现的时候人都快凉透了。送去就是诊断一下死因，开证明。”石铁生脸色悲戚，声音低沉。

    两人聊了几句，有个小年轻又将一份包裹提到了郑渊杰办公室。

    接下来的事就是联系殡仪馆，为石父整理仪容、穿寿衣。

    “为民……”石铁生突然出声。

    丧事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姐夫韩定邦和陶父陶母安排一个全套体检。

    在这个家里，他似乎没有声音，可每一处总有他的影子，他总是在劳碌着。

    <div  class="contentadv">        林为民怀念他叫的那一声声“叔儿”，那个总是沉默寡言，习惯用笑容回答一切的男人，终于完成了妻子的托付，他陪伴着苦命的儿子，直到石铁生闯出了一条活路，迎来了新生。

    林为民载着石铁生夫妻俩跟着去了医院，经过检查死因是心肌梗塞，睡梦中的突然发病，谁也没有察觉。

    上了楼，程西米给林为民倒了杯茶，林为民说道：“西米，别忙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医院的救护车来将石父接走。

    氤氲的水汽从茶杯中升腾而出，这个时节燕京已经供暖，屋子里气温很高，可人却热不起来。

    石铁生在《合欢树》中说他母亲“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

    检查过后，死亡证明开了出来。

    这天周末上午，夫妻俩拉着陶父陶母去医院做体检，陶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我拉着去医院？还是叫救护车？”

    郑渊杰摆了摆手，“我跟他可比不了。他存信用的都是几百平的大房子，我存信的房子，四五套加在一起还没他一套存的多。”

    “读者的热情反馈是对创作者最大的认可。”

    “对对对，这都是读者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