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什么？快点救他啊！”齐敏红着眼高声催促，声音都变了个调。

    家庭医生怔了一下。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忙着手为厉骁止血、止痛。

    齐敏退到了后面去。

    她死死地盯着床上厉骁的脸。

    原本顽强得像小狼崽子一样的人，此刻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当中，就连身体都停止了打战，安静得好像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一般。

    死吗？

    齐敏不由得回想起他刚出生时的模样。

    那么小，那么软。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掐死在襁褓里，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肠。

    说到底，如果她执意坚持的话，厉骁或许当年就会被送到福利院了。

    可能他在福利院长大要比待在她身边要好过很多。

    齐敏掩面而泣。

    每当想起厉南皓那个魔鬼，她就打他骂他，就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孩，也不得幸免。她宁愿忍受涨奶的痛苦，也不愿意给他哪怕一滴乳汁。

    她有想过要饿死他的。

    是保姆用温水和米汤让他活了下来。

    后来，厉北渊也接受了这个孩子，可她依然恨着厉骁。

    最初那些年，厉骁并不知道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她理所当然地将恨意发泄在他身上，让他不得安生。

    厉骁果然像极了厉南皓，天生坏种，从不会乖乖承受她的怒火，会记仇、会反击，哪怕被厉北渊打得鼻青脸肿，也从不放弃报复算计她。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说将来一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下手越发狠绝。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齐敏至今都还记得厉骁得知消息后的眼神，惊讶、悲伤，还有愧疚，以及……期待。

    期待？他居然期待能够得到她的母爱？

    齐敏呜咽出声。

    她没办法爱他。

    当初她鬼使神差地默许丈夫将厉骁留下，就是因为担心他成为一无所有、任人欺凌的孤儿，在底层摸爬滚打，连读书就医就业娶妻生子都是问题。

    无亲无故的他要多辛苦，才能长大？

    她不忍心。

    可，她又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他去死。

    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折磨他，也在折磨着自己。她知道他无辜，但她没办法接受他。

    齐敏放下手，泪眼婆娑地看向厉骁。

    他的伤口成功止血了。

    齐敏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情绪是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些，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她好像，并不是那么想让他去死。

    眼瞧着厉骁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小命算是救了回来，宾客们重新交头接耳起来。

    “奇怪，厉少受伤，厉夫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也在想，厉夫人不是一直都厌恶厉骁吗？”宾客诧异地盯着泪流满面的齐敏。

    她说的那些“怎么还不去死”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现在……

    感天动地！对丈夫的私生子这么上心。

    还有些宾客表示理解齐敏的所作所为。

    “唉，这么多年了，就是养一只小猫小狗，也该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再怎么样，也不忍心看着他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