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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之剑
第六十八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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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7年,圣安德烈之月(11月)

    布达,匈牙利

    —

    当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时,查理松了一口气。几个星期以来,他没有一刻安宁,事实上,他每晚倒在床上便直接睡着,几个小时醒来后,王国的所有麻烦和忧虑都会立即淋在他身上。

    他知道这一切都来之不易。从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在为他坐上匈牙利的王位做准备。他的祖母玛丽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他将面临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因为匈牙利人是一个野蛮的民族,不能用精美的语言来驯服。

    查理·罗贝尔对此并不在意,一段时间后他甚至对自己未来的任务充满了激情,完全爱上了这种野蛮的生活。他一直想向匈牙利人表明他也和他们是同一类人,因为他的身上除了意大利贵族的血脉,还有阿尔帕德家族之血。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从很小的时候就非常清楚。但安德烈三世死后发生的动荡和混乱仍然让他感到既震惊又沮丧。即使到了主后一千三百又七年末,这个王国也没有一个统一的心脏,以其自信的节拍控制着整个身体。相反,这个庞大的王国身体里有很多颗小心脏,几乎每一颗都是以不同的方式和频率跳动着,它们中的大多数甚至不想给其他成员输血,因为它们并不在乎其他心脏的死活,只要它们自己能够拥有更多就好……

    尽管任务看起来有多么艰难,查理·罗贝尔·安茹心中一直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统一和集权,加强经济和军事,斩首小国王们,并建立一个新的贵族阶级。他全身心地觉得这是上帝赋予它的神圣使命,他必须在有生之年完成这项任务,他必须给他的继承者留下一个繁荣和强大的王国。

    “我必须先带来一个铁与血的时代,这样金与银的时代才能随之而来。”他反复地对他忠诚的部下说,包括安塔尔、托马斯大主教,以及最近被任命为持甲人,来自塞佩斯(Szepes)的弗兰克之子托马斯·塞姆塞(ThomasSemsei)。“我们的血不会白流,当完成了我们的神圣使命后,新的花朵,更美丽的花朵,将会从埋葬逝者之野上绽放!”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决定,而是查理为之奋斗的一切。他向来是一个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的人,他可以等待多年,等待合适的时机来采取行动。但自从他在布尔诺的演讲后,查理似乎变得更加狂热,更加被责任感所驱使。

    在这主后一千三百零七年的冬天,只有十九岁的他眼眶下已经有了黑眼圈,额头上起了皱纹,在这一点上,他与他的兄弟百合花骑士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圣诞之月的前夜,他在卡莫霍夫宫的房间里独自思考,他的耳朵突然开始嗡嗡作响。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太多人在不停地和他说话,以至于他差点忘记了安静是什么滋味。他命令他的仆人出去,不想要任何人在他身边,他想要一个人呆着。

    在确认房内没有其他眼睛和嘴巴后,他从秘密隔间里拿出了两封信,都来自罗马。

    一份是红衣主教根蒂尔(GentilePartinodiMontefiore)送来的,他是教皇的得力助手,他向查理保证,当他明年初在匈牙利登基后,他将采取行动,助这位年轻的国王排除他的所有敌人。

    另一份则由教皇克莱孟五世亲自签署,并盖有他的印章。这不是一封简单的信,更没法视而不见。查理想把它撕碎,扔进火里,踩在脚下,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忽视教皇的文书,不仅他收到了,基督世界的所有国王都收到了。

    这份文书的日期是圣安德烈月的第二十二天,是一份教宗诏书。

    —

    “翁贝托!”安塔尔看到自己的老朋友,高兴地喊道。

    骑士看到他正穿过犹太门,他们夺回布达时,军队也从那里进入了城市。他穿着他那件破旧的黑色大衣,牵着马的缰绳,走的很慢很慢,就像一个永远也不想到达目的地的人。安塔尔冲到他的前面,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这位歌手。

    “让我看看你!”他拍了拍翁贝托的肩膀,“你瘦了,我的朋友,你和我的舅舅有好好吃饭吗?”

    “嗯,当然。”歌手点点头,即便如此,骑士也没有注意到博洛尼亚的翁贝托眼中的深深忧伤。

    “这是谁?”安塔尔抚摸着雪白骏马的头,“你把阿德索留在哪儿了?”

    “可怜的阿德索已经为我服务够久了,我亲爱的朋友,”意大利人说,“它老了,不能和我一起来这么远的地方。它正待在杜比察的家里,这是赛贝斯,我的新马。”

    “一匹漂亮的好马!”安塔尔喊道,“你可不能把它栓在什么随便的地方,我会把紧挨着萨雷彻的位置留给它!然后我们去我最喜欢的旅馆,那里面包师的妻子会给你做一条猪腿,好吃得能让你把盘子都舔干净!来了布达我可不能让你挨饿,明白吗,朋友?”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翁贝托叹了口气,安塔尔继续热情地说道。

    “没有什么比一桶陈酿的酒更配烤猪腿了!等你吃饱喝足了,一定要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一件都不许漏了!”

    “这就是我冒着严寒出发的原因,这样我们就可以谈谈了。”歌手看着他的眼睛,安塔尔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吃喝都可以放在后面……”

    “怎么了?”安塔尔抓住他的胳膊,“南方传来坏消息了?”

    “坏消息,”翁贝托点了点头,“但不是来自南方,而是西方。”

    —

    侍卫们看到骑士快步走近,连忙站直了身子,在国王的门前交叉地举起长戟。

    “让我进去!”安塔尔吼道,他的脸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我需要和他谈谈!”

    “国王已经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一名侍卫说。

    “混蛋!”圣殿骑士骂道,“你怎么敢和我作对?”

    但侍卫们严格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无论他们多么尊敬这位百合花骑士,在查理·罗贝尔改变他的命令之前,他们都不能让他进来。

    侍卫鼓起勇气,正视着骑士的凶狠目光。

    “国王……”他刚要解释,沉重的铁门就被打开了。

    “这场骚乱是怎么回事?”查理出现在门口问道,他说话的声音很轻,面容疲惫,一副几天没睡好的样子。“你为什么对我的人大吼大叫,安塔尔?”

    “我们需要谈谈,陛下,”安塔尔说道,“现在。”

    国王看着忧心忡忡、情绪激动的百合花骑士,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躲着他了。安塔尔可能已经发现了他在过去一个半月里一直保守的秘密。

    “让他进来吧。”他向侍卫们摆了摆手,他们立刻为骑士让路。

    安塔尔走进来,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了,只剩下他和精疲力尽的查理·罗贝尔。

    “你能坐下吗?”国王在一张软垫扶手椅上坐了下来。“我认为我们坐下来讨论这个更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安塔尔气得浑身发抖,像个木桩一样站在房间中央。“你以为你能瞒我多久?”

    查理的食指和拇指放在鼻梁上,然后顺着下巴滑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承认道,“但我不认为事情会变得糟糕,我确信腓力的计划会失败。”

    “失败?法兰西王国已经没有自由的圣殿骑士了!”安塔尔大叫起来,但随后恢复了脾气,更安静地继续说下去。“连大团长都被抓走了,法兰西的大师被折磨,诺曼底的大修道院长,阿基坦的大修道院长,所有的人都被抓走了!”

    “我知道。”查理沙哑地简短回答道。

    “从何时起?”

    “从万圣之月(10月)的第十五天开始,事发两天后,已有人在密厅报告了此事。”

    安塔尔头晕目眩,他不得不坐下来,于是他抓起一把扶手椅,坐在了国王对面。

    “除了我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

    “只有几个,”查理·罗贝尔说,“或者说,以前只有几个人知道,但现在这个消息显然像野火一样,从一个修道院传到另一个修道院,你……?”

    “我舅舅告诉我的。”骑士抢先回答道。“他说他们在南方保持低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想知道其他的修道院怎么样了,但是—-”

    安塔尔站了起来,把椅子从他身下踢开,气呼呼地走到窗前呼吸新鲜空气,想让自己感觉好些。

    但他一点也没有变好。

    “如果我连被捕的事情都不知道,我怎么能回答我舅舅的问题!?”他绝望地吼道,“我让他丢脸,我给所有人丢脸,我根本不能再称自己为圣殿骑士!”

    查理的耐心快耗尽了。太多的坏消息和太少的休息让他越来越头晕,但他不会让自己被任何东西打倒。他也站了起来,走到百合花骑士身边,拼命摇晃着他的双肩。

    “停下你那该死的大喊大叫,上帝哪!”他对着安塔尔喊道,“你在这里嚎啕大叫,就像是一个糟糕的那不勒斯妓女!振作起来,你连这事更严重的地方都不知道……”

    他没有结束句子,安塔尔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还有什么事不知道?”骑士小声问道,“还有比这些还糟糕的事情?”

    国王松开了安塔尔的肩膀,走到木桌旁,拿起了教皇的诏书,交给了圣殿骑士。

    “自己看吧,”他朝信件点了点头,“我不想再告诉你任何坏消息了,自己看吧,你有这权利……”

    安塔尔的目光落在了偌大的教皇蜡印上,接下来是克莱孟五世的签名。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的胃缩成了一个小球,心如战鼓一般咚咚作响。

    “每个人都收到了这个,”国王说,“基督世界的所有统治者。”

    圣谕的措辞还是如一贯的做作挑剔,但表达的东西却很明确:教皇下令集体逮捕圣殿骑士,并让基督世界所有的统治者服从命令。

    信从百合花骑士的手中掉落,他脸色雪白,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

    结束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话。

    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腓力的命令,”查理·罗贝尔咕哝道,“教皇的印,铁王的令。”

    安塔尔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刚才被他踢开的椅子前,扶起它,然后无助地瘫倒在上面。

    “我不会这么做的,”过了一会儿,查理宣布道,“我不会去抓捕圣殿骑士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骑士盯着灰色的地毯,用一种木讷的憔悴声音说道,“罗马有恩于你,你在他们的支持下成王……”

    “教皇是在压力下行事的,”国王的声音变得响亮,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圣殿骑士面前,握住他朋友的右手。“这是个公开的秘密,教皇是被腓力扶持上位的,现在腓力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他。克莱孟害怕他,害怕失去教皇的宝座,更害怕自己像博尼法斯一样被杀死!”

    “这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切都不是圣座的想法,更不是罗马的意愿!”查理解释道,“铁王若是不满我的做法,尽管带着他的军队过来!”

    “你这话不可能是认真的,陛下。”

    “他们拿我没办法,”国王站了起来,“我不会遵从他们的命令,但……我也不会拒绝。”

    安塔尔终于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我是否理解你的意思,”他看着查理,“如果你不迫害我的骑士团,那……”

    “火焰已经开始燃烧,”国王说道,把目光从骑士身上移开,“如果这些火蔓延到匈牙利,我……我便不能公开保护圣殿骑士团,我无法保护那些愿意遵守誓言的人,但如果他们……”

    “违背誓言?陛下,誓言永存,我们不能背誓,”安塔尔苦笑道,“我们是上帝的仆人。”

    “我明白,”查理点了点头,“我明白,不管你怎么决定……”

    安塔尔嘴中苦涩,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必须做出选择,我的朋友,”国王走到他面前,“你是成为百合花骑士,我的骑士,还是……”

    “圣殿骑士。”安塔尔替他说完。“从现在起,我不能兼为两者。”

    “你要理解我!”国王的声音带着恳求。“明年,教皇使节,红衣主教根蒂尔将到来,帮助我争夺王位。如果他在我的宫廷里发现一个圣殿骑士,而且还是我的左右手……如果他发现我不顾教皇的圣谕……”

    骑士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我明白了,”他站了起来,动作缓慢而节制。“你不会囚禁我们,但你也保护不了我们。你的部队里和你的身边也不可能有一名圣殿骑士的存在。”

    安茹的查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在等待着什么。

    “你不希望我遵守我的誓言,”安塔尔看出了隐藏在国王眼里的想法,“是吗?”

    “记住,”查理轻声说,“你也向我发过誓!”

    骑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多亏了我舅舅,我才能活下来,”他走近国王,“自从威廉在我五岁的时候把我从泥泞中拉出来,我便成为了圣殿骑士团的一员。我的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查理·罗贝尔也向前走了一步,他们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们如死寂般看着对方,直到国王再次开口,轻如耳语。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安塔尔!”

    除了愤怒,查理的眼中还有更可怕的东西,骑士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眼前的人在直视着他的心,他知道自己最害怕被发现的秘密。

    “听从自己的心声,如果你愿意留在宫廷,”国王说道,“你不仅会有庄园和财富……”

    安塔尔疑惑地看着他,查理·罗贝尔笑了,连黑眼圈都好像随之消失,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决斗中获胜一般。

    “我会亲自把客栈老板的女儿,乌格林之女交到你的手上,并给予我的祝福。”他保证道,然后用右手捏了捏惊奇听着的安塔尔的肩膀,“你们将不会再受到戒律与法律的约束了。”

    —

    为了履行一个誓言,他不得不打破另一个誓言吗?为了另一个目标,他不得不抛弃一个崇高的理想吗?为了全心全意为一个主人效忠,他不得不抛弃另一个主人吗?天平会向正确的方向倾斜吗?这到底又有没有一个正确的选择?

    当基督在客西马尼园受到撒旦的诱惑时,他拒绝接受诱惑,并在十字架上惨死,而不是屈服。

    “这种想法正确吗?”安塔尔在黑暗阴冷的房间里喃喃自语,他看着嘴里冒出的一缕缕热气,想知道它们是不是会像圣殿骑士团的力量和荣誉一样消散,从这一刻到下一刻。

    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出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但无论他怎么决定,日升之时他都不可能做出一个绝对正确的选择,这根本不可能。他的嘴会苦涩地说不出话,他的心会痛地不再正常地跳动,他的灵魂将会被分离。

    查理的话在他脑中回响。

    “你们将不会再受到戒律和法律的约束了……”

    人的法律,也许确实如此……但上帝不会被欺骗,无论他如何无视人们对背誓者的嘲讽,无论他如何改变披风的颜色和纹章,他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心。

    他的心……

    多年来一直为一个美好的存在而跳动的心,为了那个不惜进入修道院,只是为了让他走上正确道路的人;一个愿意做出任何牺牲,换取他正直和诚实地生活的人;一个在他还没有立下贞洁之誓时,就已经一起打破了无数次誓言的人……

    然而,还有一个人将所有的希望和每一份重量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威廉。

    安塔尔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一次谈话,他的舅舅第一次向他坦诚地讲述了他在圣地的岁月。那天晚上,他们得知阿尔帕德家族的最后一个子嗣去世的那个晚上,威廉·巴托向他的侍从倾诉了自己的心声。

    “只有你把我从最后的疯狂中救了出来,安塔尔,”他泪流满面地告诉还是男孩的自己,“你是我没有放弃一切的唯一原因,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和你父亲一起被烧死在那个臭气熏天的小屋里的原因。我觉得你是我的救赎,是我在这一辈子中做一件好事的最后机会……”

    他想知道老人现在怎么样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那头东方的狮子了。他意识到他是多么想念这个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男人。

    “我想让你成为一名骑士,而不是一个杀人犯。”师父的话从他灵魂深处的隐秘角落冒了出来,如深处喷涌而出的晶莹之泉。“一个真正的圣殿骑士,一个不忘上帝的戒律,也不忘记自己誓言的骑士。记住这个世界最后会发生什么,到最后我们都将赤裸地面对主,让他衡量我们这辈子的所作所为……

    我相信圣殿骑士团,如果他们遵循古老的规矩与道德,他们仍然可以拯救基督世界的灵魂。但要做到这一点,需要真心实意的骑士,而不是贪恋权力,满嘴谎言的屠夫。也许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圣地,而这几百年的东方战争也证明了无论我们多想要耶路撒冷,我们并不是万能的。也许现在我们反而可以做出更清醒的决定,进行反省,而不是嘲笑和违背我们教会的规矩。”

    “我从来都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圣殿骑士,”他大声说,这句话像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他,眼泪也从眼中涌了出来。“我从来没有像您教导的这样生活过……”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于这世界……”

    是为了爱吗?为了生下一个日后也能在国王身边争光的继承人?还是为了帮助国王振兴一个慢慢淹没在混乱中的王国?又或是为了遵守对上帝的誓言,成为最后一个完美的圣殿骑士?

    如果他留下,退去白袍,他就背叛了对骑士团的誓言,背弃了威廉。

    如果他离开,放弃王国,他就违背了对国王的誓言,让艾格尼丝独自一人。

    没有正确的决定,也没有正确的道路。

    被啐上唾沫的十字架在他面前闪过,然后是佐特蒙被砸成肉泥的脸……萨雷彻背上的第一道伤口……四十三支薰衣草枝……圣保罗溪边树林里第一次偷来的带有蜂蜜味道的吻……以及玛格丽特岛上带着猫头鹰叫声的第一个夜晚……

    太阳升起时,骑士已经知道他要继续走哪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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