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放温了，快喝吧！”
常晞含笑喂他喝了一口。
“哇！”
恂哥儿苦得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立刻大叫了一声，大口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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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他立刻扭了头，两只小手一个劲儿的往外推碗。
“你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常晞的态度坚决，“快喝，除非你压根没病，是装的！既然有病，自然得治！快起来喝药，喝完了再吃饭。”
恂哥儿哪里听得进去？只是在那里一味的乱踢乱滚，大嚷道：“我没装病！我不吃药！我要吃饭！”
一旁的恬哥儿则是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食盒，咽了咽口水。
常晞在他对面看得分明，不禁十分心疼。
她摸了摸恬哥儿的头，柔声道：“我们恬哥儿饿坏了吧！你先去吃饭，哥哥得先喝了药才吃饭呢。”
恬哥儿身边的叶妈妈闻言，就上前了几步，要扶他下地。
恬哥儿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躲在床上、嘴巴紧闭、满脸委屈的哥哥，垂头想了半晌，还是没有自己先去吃饭，而是坐回了旁边的小椅子上，那意思很明显：要等哥哥一起吃。
常晞就转头对恂哥儿道：“你看，弟弟饿着肚子等你呢！快喝吧，喝完了就吃饭。”
恂哥儿哪里肯听？眼珠一转，大叫道：“先吃饭再喝！”
常晞不理，又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任他怎么推都推不动。
“啊！啊！”
恂哥儿大叫着一把打在碗上，手溅起了汤汁，一下洒了常晞一身。
“哥儿不可如此！”包妈妈吓得脸都白了，忙道：“快给奶奶赔个不是！”
“我不！我不！凭什么？”
恂哥儿的声音愈发尖了上去。
常晞的脸色霎时间冷了下来。
“去！再盛一碗新的来！”她厉色道：“给我装满了再拿来！少一滴也不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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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哆嗦着往厨房跑去······
一旁的包妈妈急得心里直冒火！
她也是这家里的老人儿了，深知奶奶的脾气，是个轻易从不肯动怒的，今天却气得声音都变了······这下可怎么收场？
我的小祖宗······你就快低个头、认个错儿吧！
包妈妈只觉得度日如年······
“奶奶！咱们哥儿还小呢！”
就在此时，突然从后面转出一个老妈妈来，赔笑道：“奶奶消消气！老奴家里养了四男三女，哄孩子是有把子力量的，哥儿这是一时悟不过来罢了，不打紧！只管交予老奴，包管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就可以好了！”
她说着，就暗暗朝恂哥儿挤眼睛，笑道：“哥儿别只管在床上打挺儿，下来走两步，我给哥儿讲个故事，来！”
恂哥儿一听见不用喝苦药了，立刻就蹦下床来。
却被包妈妈给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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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包妈妈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常晞则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那个说话的妈妈来。
那妈妈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忙笑道：“您不认识我，老奴姓赖，是跟薛妈妈一道来的，是太太特意派我来伺候爷和小爷的！如今也在大少爷屋里当差。”
“哦？”常晞笑了笑，目光就往包妈妈脸上看去。
包妈妈黯然点了点头。
常晞根本没有理会赖妈妈，而是转头吩咐薛妈妈道：“去外头说一声，以后，外院多添一个扫地的粗使婆子！”
这话一出，赖妈妈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了。
“奶奶，您误会了！我是太太派来的，不是什么闲杂人等，我对哥儿一片忠心······”
常晞恍若不闻，淡淡地对薛妈妈道：“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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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薛妈妈走后，那赖婆子两腿一软，险些坐了下去。
常晞看也没看她一眼。
什么哄孩子？什么让恂哥儿出去走两步？不就是想替他哄了自己，先不喝药了么？
既然在恂哥儿屋里听差，就该归包妈妈管束，可她竟敢在包妈妈在场时，就直接越过包妈妈，直接跑到自己跟前说话······还不是仗着是太太派来的，就连常晞亲自指派的包妈妈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这种蠢笨的把戏，常晞连多看她一眼都嫌费事。
她继续把药碗一举，冷冷地看着床上的恂哥儿。
恂哥儿的眼泪也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屋里的一众妈妈、丫鬟们也都敛声静气地站在常晞身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压，好像所有人都站在娘亲那边，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恂哥儿心里难受得不行······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还是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求情······恂哥儿无法，只得委委屈屈地凑过来，就着勺子又抿了一小口。
看着他苦得眼泪都出来了，常晞的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可是，一想到他这么小小年纪就敢跟父母撒谎，还百般抵赖不肯承认······
她咬牙硬了硬心肠，又舀了一勺，正色道：“你不喝，病是不会好的。来，再喝一口！”
接连吃了两次苦药，恂哥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喝一滴了！
他直接用被子蒙住头，给常晞来了个充耳不闻。
常晞也没惯着，直接吩咐包妈妈：“把被子拉开！”
包妈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稍微一用力，恂哥儿就在被子里乱踢乱喊：“我不喝！我不喝！”
包妈妈左右为难，力气大了，怕伤到恂哥儿，可力气小了，又拉不下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急得额头上冒了汗。
奶奶还在旁边看着呢！
包妈妈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递上来让他漱口。
恂哥儿咕咚咕咚的全给喝了，脸上的表情还是难受异常，他委顿地趴在床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淌了下来。
娘不肯听他说话了······连爹爹也不向着他了······
怎么会这样的？
他们······是不是不想要自己了？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床前老老实实坐着的恬哥儿身上。
反正还有弟弟在，少了一个孩儿也不要紧······
娘和爹爹都生气了，不喜欢自己了······
他们只喜欢弟弟了！
恂哥儿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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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阳看了看常晞衣裙上大片大片的褐色汤渍，不禁眉头微皱地看了恂哥儿一眼，转头对常晞道：“我们先回去吧！”
常晞却不急着走，而是亲昵地搂了搂还饿着肚子的恬哥儿，狠狠夸赞了他几句，又转头吩咐包、叶两位妈妈：“摆饭吧！吃了饭，照例领到小书房里上早课！”
“是！”
两位妈妈俱是心头一凛，赶紧低头恭声应是。
此时的恂哥儿独自一人趴在床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憋得通红，却又忍不住往常晞和何沐阳这边看，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模样儿，让人一见之下，几乎就要忍不住心软······
何沐阳就像没看见似的，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道：“我跟河道那边商量过了，找了两个识字的年轻人，把督导河工的法子教给他们，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们在那边看着······”
“如此甚好！”常晞也微笑道：“有人接替你指挥，河道的进度能快些，爷也省出了不少时间，可以多在家歇一歇了······”
夫妻两人并肩而去，谁也没有再多看恂哥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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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喝了两口滚烫的清茶，何沐阳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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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进了内室，随便找了件净面夹衫和杏白色综裙换上了，又把刚才纷乱中弄乱的头发重新抿了抿。
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折腾了一早上，连饭都没吃消停······她出了屋子，坐到外间的大炕上，就着茶水吃了几块赤豆糕，脸上的神情才舒缓了些许。
看见何沐阳在那里盘膝坐着不说话，她不禁微微笑道：“怎么？大爷还没有消气呢？”
恂哥儿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儿、脸上纵横的泪痕、还有那双湿漉漉的、委屈巴巴的大眼睛······都在何沐阳的眼前挥之不去。
“慈父难为啊！”
他无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