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来信上细细说了家中的情形。

    “当初欠你的几十万银子，这么快就还完了？”常晞有些疑惑地望向何沐阳。

    却看见他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看来是大房欠的钱已经还给自家了······

    常晞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你可放心了？”何沐阳揶揄地看了她一眼：“省得你在我面前总是绷着一根弦。”

    常晞被他说得有些心虚。

    至于自己，只能以后找机会再说了。

    她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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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娘家来的人，又要忙着跟香料铺子算年终的总账、给掌柜和店伴们发过年的红包、收田庄送上来的年物银子、收送节礼、布置房屋、发放年例······一转眼就到了腊月。

    半夏和紫英两个人双双出嫁。

    二人都穿着簇新的大红嫁衣，过来给常晞行叩拜大礼。

    原本以为会是很伤感的场面······没想到事到临头，常晞反而没有了之前的不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觉。

    反倒是半夏和紫英两个哭成了泪人儿。

    被常晞请来主持婚事的秦宝柱媳妇笑道：“花轿从您在槐花巷的三进宅子里出发，那边早就已经布置妥当了，三朝回门时就在那边摆几桌酒，请家里相好的仆妇们过去坐坐。”

    常晞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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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赶上年关忙碌，婚事上多亏了秦宝柱媳妇出力料理。

    她言语爽利，办事利索，倒是个能堪大用的。

    秦宝柱媳妇又转头对半夏她们道：“二奶奶还特意请了林妈妈和甄妈妈来替你们主婚，这可是难得的体面，两位姑娘真是有福气的！”

    二人忙又向常晞道谢。

    “好了好了。”常晞笑道：“再这么客气下去，就不用出门了。”

    饶是这么催着，等到新娘子的喜轿从宅子里抬出去时，已经是临近正午了。

    何沐阳在屋里随意翻着本棋谱。

    “送出去了？”他问。

    常晞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到底还是空落落的。

    “以后叫她们常回来看看你就是了。”何沐阳把桌上的酥酪朝她推了推：“你一早起就没吃东西，这是三弟妹送来的，先吃两口垫垫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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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晞不想拒绝何沐阳的好意，端起来勉强吃了两口。

    新来的小丫鬟松萝进来收了东西。

    她是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庄子上，前阵子常晞这里挑丫鬟，她娘想着碰碰运气，就把她给送来了，没想到还真就入了主子的眼。

    还有一个小丫鬟是老太君屋里祝妈妈的侄女。

    那祝妈妈年纪大了，眼看着就要出府荣养，一心想着给家里人谋些好去处。当初她给半夏说媒不成，作为补偿，常晞就把另一个丫鬟的缺儿给了她外甥女，还改了名字叫雪椿。如今祝妈妈对常晞感激不已，三不五时的就会过来坐坐。

    何沐阳笑道：“这可好了，一屋子茶叶。”

    常晞知道何沐阳是调侃自己，故意不去理他，转身忙活起了自己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这天，常晞起了个大早，穿了件大红绣宝瓶纹的妆花褙子，梳了个繁复的牡丹髻，戴了红珊瑚的头面，更显得肤光胜雪，明艳非常。

    何沐阳看着眼前一亮。

    一众丫鬟们也都穿上了簇新的大红绒面比甲，见常晞起床，轻红领着大家齐刷刷地屈膝行礼。

    常晞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等的婆子丫鬟，每人两个步步高升银锞子，二等的每人两个四季同春银锞子，其余的每人赏一吊钱。”

    步步高升锞子一个是四两重，四季同春每个是二两重。

    这样大的手面，肯定不是用的公中的钱，而是二奶奶自己出的银子。

    众人的眼神都明亮了起来。

    “多谢二奶奶赏！”声音比先时更洪亮了许多。

    常晞笑着受了众人的礼。

    “你倒是个富户。”何沐阳穿着一身大红色纻丝长袍，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

    众人连忙转身又向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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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沐阳少见的含笑点了点头，道：“照着二奶奶的赏银，我再添一倍。”

    这下子大家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了。拜年的吉祥话像雪片一样飞了过来，新年的气氛一下子浓烈了起来。

    待众人出去领赏后，何沐阳却不动声色地在常晞的臀上拍了一下：“枕头底下有东西，你去看看吧。”

    说完这话，他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出去了。

    什么东西，这样神神秘秘的？

    常晞回身进了卧房，从枕下摸出了一个十来寸长的紫檀木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头并排放着两支晶莹剔透的羊脂玉花头簪，一支是水仙花的，一支是玉簪花的，都雕得栩栩如生。

    东西是极好的，只是玉质坚脆，稍不留神就容易损坏，平时是不能随便戴的。

    她小心地连盒子一同放进妆奁里，刚合上抽屉，何沐阳就进来了。

    “喜欢吗？”他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

    “喜欢。”常晞笑得眉眼弯弯：“留着以后进宫的时候再戴！”

    何沐阳微笑着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平静。

    难道是自己表现出来的喜欢还不够？

    常晞心里有些犯嘀咕。

    却没有看见她走了以后，何沐阳那高高翘起来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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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规矩，新年要开祠堂祭拜祖宗。

    像老太君、邹氏这样有诰命的，都要按品大妆，先带领家下众人进宫朝贺，在宫里领宴谢恩后，再乘坐大轿回到伯府，之后再举行祭祖的仪式。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少说也要折腾四五个时辰。

    本就是滴水成冰的天气，等何家众人带着一身的寒气从宫里一路赶到家中时，邹氏和萧合环的脸色都已经冻得发青了。

    老太君立刻吩咐众人：“赶紧回去把凉衣裳换下来，两刻钟以后再过来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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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依言回各自的屋里去了。

    大奶奶回屋后，把腿上缠着的白狐狸护膝脱了下来，呆呆地摊靠在迎枕上，半晌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玳瑁连忙捧上一碗热茶给她。

    她却没有接过来喝，而是怔怔地想着方才在宫里，太后娘娘说过的话。

    什么叫雏凤清于老凤声？

    难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何沐阳已经成了气候，宫里这就准备要立他做世子了？

    大奶奶的眼睛有些发直。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常晞头一次面圣，居然能表现得那么大方得体，对太后娘娘的问话也能对答如流，把她这个年年进宫的老人儿都给比了下去！

    肯定是太太私下里叫卢妈妈给她开了小灶，教导了宫里的礼仪规矩，好让她今天能一鸣惊人！

    肯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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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儿媳妇，凭什么要把她和常晞区别对待？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任由玳瑁扶着她来到了青荣居，伯爷、太太和其他几位爷们儿妯娌都已经到了。

    甄妈妈显然是有经验的，知道在宫中吃不好，因此早就备下了温热的黄芪鸡汤、面疙瘩汤，还有五六样容易克化的山药、小米点心。

    常晞就着鸡汤吃了四五块牛乳蒸糕，又喝了一整碗的面疙瘩汤，这才放下筷子。

    萧合环勉强喝了几口红枣茶，脸色也缓过来了不少。

    大奶奶则是完全食不知味。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老太君开口道：“咱们这就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