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爽口的醋腌小黄瓜、酱炒笋干、莼芥酱、秋油烧豆腐，佛手白菜做成小花朵的形状，配上熏鹿脯、加了海米的冬瓜排骨汤、黄芽菜煨火腿······还有一把珐琅海棠花的小酒壶，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黄酒，清新而又醇厚，正是绍兴的名产女儿红。

    还是在家里吃饭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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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沐阳夹起黄芽菜中的火腿尝了一口。

    酥软鲜美，入口即化，明显是煨够了火候，更难得的是菜心和菜心却丝毫不散。

    他不由笑道：“这又是你的手艺吧！”

    从前常晞在家时，有大把的时间来做这些东西，如今虽然忙碌，可从前的习惯并没有丢下，偶然做个一道两道的，何沐阳总是一下就能尝出来哪个是她做的，她觉得十分有趣，所以有空时就会下厨，做些家常小菜给他吃。

    何沐阳却觉得太辛苦了。

    “还是教给厨房的婆子，让她们做去吧！”

    常晞想了想，点头笑道：“也好。那我以后就多做些点心，老太君和你一样喜欢咸酥饼，婆婆爱吃玉带糕和芙蓉卷，姝妹妹喜欢莲心果······”

    总之是不能闲着！

    何沐阳不由失笑。

    古话说“吾乐此，不知疲”，自己练武时，旁人都觉得辛苦，自己却并不觉得。也许她也和自己一样，因为做的是感兴趣的事情，所以才不会觉得琐劳累吧！

    就像她平时鼓捣的那些香料一样。

    屋里并没有别人，何沐阳伸出左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捏，笑道：“你要是喜欢，就随你吧！”

    夫妻俩过日子，彼此尊重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常晞笑眯眯地替他添了一杯酒。

    何沐阳就把酒杯递到了她的唇边：“你也陪我喝一点。”

    “那可不成。”常晞笑着躲开了：“一会儿还要去老太君屋里帮她抄经文呢！”

    还没有抄完？

    何沐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不妨事，祖母她老人家最是个会吃的，从前常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拜佛时都不避讳吃酒，你只是抄经而已，连佛堂都不进去，她不会说什么的。”

    “那怎么如今又斋戒起来了呢？”常晞大奇。

    何沐阳不以为意地道：“那不过是年纪大了，顿顿吃肉不消化，这才每月吃几天素斋，保养身子而已。”

    这就是她所谓的“修心不修口”吗？

    老太君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常晞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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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来送赏赐的太监奉旨而来。

    何栎辉看着眼前有些陈旧，却擦洗得一尘不染的铁甲，脸色阴晴不定。

    这孽子居然露了这么大的脸，把大儿子完全比了下去！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旁，脸色灰败的何鸿阳，罕见的露出一丝怒意。

    来送东西的太监却是满面笑容，他将圣旨一收，双手呈递着。

    何栎辉不敢马虎，连忙自己伸手去接，一抬头，却看见那太监已经朝着何沐阳的方向，把那道明黄色的圣旨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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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眼看着何沐阳从那个太监手里，把圣旨给接走了。

    “恭喜伯爷，家里的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只怕是要羡煞旁人了！”他对着何栎辉恭维了几句话，又说宫中还有别的差使，领着一众司仪的宫人告辞离去。

    目送众人走后，何栎辉扫了众人一眼，冷冷地道：“圣上既然如此器重你，你以后进了宫更要好好表现，可别丢了我们宣平伯府的脸！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嫌没显摆够？赶紧给我收了！”

    同样跪接旨意的邹氏刚被甄妈妈扶起来，听到丈夫的冷言冷语，她的心里像是被戳了一刀似的！

    同样是你的儿子，怎么能如此的区别对待？

    自己娘儿几个到底哪里对不住他们爷俩了？

    一向温顺和善的她，头一次对何栎辉产生了怨意！

    她的余光又落在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何鸿阳。

    亏他还是哥哥，自己平时待他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没有一丁点的怠慢，可他却伙着他爹，一起欺负弟弟，看见弟弟受了屈，竟连一句劝解的话也没有！

    早知如此，从前还不如就听母亲的话，把何鸿阳就放在沐姨娘的身边养，养歪了就养歪了，又碍着自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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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自己只顾着贤良的名声，从小就费尽心思去教养庶子，不成想，却给自己的儿子竖了个大敌······

    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何沐阳却早已对这些难听的话不以为意。

    像这样光耀门楣的旨意，按家里规矩，一定是得供奉到祖宗面前去的。

    他也不等何栎辉吩咐，直接转身就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何栎辉气得双目圆瞪，却又无处发作。

    二儿子给何家立了这么大的功，要是这时候去告他不孝，且不说师出无名，就是受理了，自己也要被问个“教养不善”的罪责，连带着他都没脸。

    之前那样说，也不过是存着吓唬邹氏的心思。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能去告，他也不会等到这时候了！

    他一肚子闷气，一转头，看见何鸿阳还站在那里，不由怒道：“还不快去看看你姨娘！你在外头不能给我们争气，难道说几句安慰的话也不会了么？真是白养了你一场！”

    他扬长而去。

    何鸿阳木然地按照往常的习惯，给何栎辉和邹氏都行了礼，一转身就走了。完全没有发觉邹氏看着他们爷俩时，那不寻常的寒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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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更衣后，常晞由骊珠陪着来到了青荣居。

    老太君穿了件浅褐色的暗纹长袄，外罩着一件一斗珠的毛坎肩，正坐在次间的罗汉床上，跟何姝和林妈妈一起捡佛豆呢。

    常晞笑着上前行礼。

    “你来得正好！”老太君招呼她：“你也过来捡几颗，攒攒功德吧。你们小孩子家，多结些善缘，总是有好处的。”

    常晞从善如流地坐到下首的一张绣墩上。

    “刚才姝儿跟我商量，说今年天冷得早，外头粮食卖的也贵，怕是有些贫苦人家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因此想把咱家的几间米铺关了，留下些米粮，准备入冬时候拿出来，赈济贫民。”

    老太君一面说着，一面看了常晞一眼。

    见她脸上微微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老太君不由得暗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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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个明白人······

    “姝儿的起心是好的，可这做法却有些不妥当。”

    老太君缓声道：“咱们家的米铺规模大，每月卖出去的米不下几万斤，如果现在突然关门，只会引起百姓的恐慌，更哄抬了米价，那就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何姝听了老太君的话，露出恍然的神色！

    常晞的心里微动。

    这是在教何姝如何站在管家人的角度考虑事情呢！

    说起来，翻过了今年，何姝就十三岁了。

    倒是也该学学这些事了······

    于是常晞也笑着补充道：“若是真想赈灾，不如等到冬天，在郊外支个粥棚施粥，用的米绝不能是上等的精米，只用普通米混上一些糙米才好，否则就会有人假充灾民来冒领，反而挤占了灾民的口粮。若是有心，可以再架一口药锅，煮些常用的祛寒汤药散给人们，天寒地冻的，灾民们连饭都吃不上，就更别提治病了，一场小小的风寒，恐怕就能要了人的命。”

    她说的入情入理，又是切实可以落地执行下去的，并不是那些纸上谈兵的空主意。

    何姝又惊又羡，看常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嫂嫂在家里也施过粥吗？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她红着脸问。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常晞笑着打趣了一句：“我不过是见别人家这样做过，才拾人牙慧罢了，不算什么。要是姝儿从前也见过，今天也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何姝的眼睛亮晶晶的。

    老太君听着却默然了半晌。

    “后天就是锦乡侯府娶媳妇的日子。”她突然道：“我身上不痛快，不便过去，让你婆婆带你去吧！”

    说着，她就吩咐林妈妈：“去把太太找来，我当面说一声。”

    常晞微微讶然。

    即使不打招呼，婆婆也会带她们去才是，老太君却还是要特意叫来太太，多说一句。

    等邹氏过来后，听老太君嘱咐了几句，她转了转念头才明白过来。

    “您放心！”邹氏激动地道：“我会一直带着媳妇，让她好好认认人的！”

    原来是要给她介绍自家相好的那些人家。

    常晞恍然而笑。

    “好孩子，真是给我争气。”出门后，邹氏拉着她的手称赞不已，又仔细告诉她那日可能遇到些什么人，该做什么样的打扮等语。

    说完，她还是不放心，索性道：“那日你穿什么衣裳，提前拿来给我瞧瞧。你平时打扮得素简，这一点倒是跟我一样，可一旦出了门，咱们代表的就是整个伯府的门面，一言一行都马虎不得······”

    常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很仔细地听着。

    何沐阳听说这个消息后，笑道：“我给你买的那些首饰，你在家里老是不戴，这次出门，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是啊，是啊！多谢二爷舍得拿出体己银子来，给我撑门面。”她笑着恭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