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差事，还有工夫在这儿跟自己扯闲话扯个没完？

    王齐道：“成了精的小猴崽子，你这差事早不来晚不来，我这里让你去报个信，你就推说有差事了！放心，我让你去办事，自然没有叫你白跑一趟的道理！”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子来，往小厮的怀里一丢，赶着骂道：“快不快滚过去！万一耽误了正经事，看我不告诉你老子打你！”

    小厮得了银子，把脖子一溜，一路小跑着就去了。

    一群拜高踩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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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齐的眼底闪过浓浓的不屑。

    只是，这银子又该从哪里走账呢？

    总不能自己贴钱吧！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气闷。

    如今家里变了天，连带着他们这些底下人都吃了亏，平白少了许多油水孝敬不说，要办什么事，也不如以前那么方便了······

    他家里可还有两个小子没娶上媳妇呢！

    他站在光秃秃的夹道中间，忍不住发起呆来。

    远远的，一个细挑身材，穿着浅粉小袄，烟紫色撒花下裙的丫鬟迎面过来了。

    王齐觉得这丫鬟有些眼熟。

    是府里新进来的人吗？

    他没有理会。

    一直被他拉在手里的恒哥儿却突然朝着那丫鬟大喊道：“紫英姐姐！”

    王齐闻言就是一愣。

    原来那就是二奶奶身边的大丫头紫英。

    怎么恒哥儿会跟她这么亲近？

    他十分狐疑地看了恒哥儿一眼，又用余光打量了紫英一番。

    长得颇为俏丽，一双灵透的大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显得很有精神。

    她左手挽着个小竹篮，上面还搭着块白布，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东西。

    “恒少爷。”紫英笑盈盈地屈膝行了一礼。

    既不过分热络，又礼数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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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上回给我送来银风铃的紫英姐姐，是二婶母身边的人。”恒哥很高兴地跟王齐介绍起来。

    王齐心里就嘀咕了起来。

    说起来，那风铃他也见过一回。

    通身素银打制，并不是什么顶值钱的物件，奇就奇在造型很特别，简直是见所未见，恒哥儿稀罕得什么似的，当天就挂在了自己的屋里，谁也不让动一下。

    不过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就笼络住了他们大少爷的心？

    王齐心里不以为然。

    他笑着对紫英微微点头示意，就垂下了眼睛，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恒哥儿好像是被王齐领得烦了，此时见到紫英，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直往她手里的篮子上瞅，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对面的紫英早就看见了恒哥儿身旁还有个面生的男子，心里不愿意在这儿久留，于是笑道：“我正要往东边花园子去看看都有些什么花，准备在过节的时候用，所以带了个空篮子过来拿些花朵。大奶奶正在花厅里陪着您外祖母说话儿呢。”

    她的最后一句话果然引起了恒哥儿的注意。

    “我外祖母也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他大声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目光却没有看着王齐，而是看向了紫英，很明显，是想让紫英领着他过去。

    紫英只是含笑站在墙根底下，垂眉顺目，好像并没有看见恒哥儿的表情。

    下人是不能随意直视主子的脸的，紫英的做法也没有任何的不妥。

    恒哥儿却不气馁，不仅不走，反而更上来了两步，张口还要说些什么。

    做主子的，怎么能纡尊降贵，主动上去攀扯下人？

    王齐心里砰砰乱跳，连忙蹲下身，拦在恒哥儿的面前，赔笑道：“您外祖母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去，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可别耽搁了时间，万一见不到人就不好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恒哥儿生怕会见不到外祖母，连忙抛下了紫英，跟着王齐去了。

    紫英恭敬地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

    等她回屋后，发现常晞正坐在临窗的炕上，惬意地喝着茶呢。

    见到她进来了，常晞就问：“我要的那几样花可都有了？”

    “都有了。”紫英把篮子递上来，把里头装的花朵拿过来给常晞验看。

    伯府里有花房，里头温度和暖，四季如春。虽然地方并不大，不过侍弄花草的婆子们技艺高超，四时花卉，只要想要，多少都能养出来一些。

    常晞捻起一朵绯爪芙蓉，仔细看了看。

    亮绿色的叶片上，是红白相间的大朵花瓣，卷曲的金黄色花蕊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中若隐若现，带着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约，十分的别致漂亮。

    常晞非常喜欢，让紫英拿了一面手把镜来，对镜将花朵斜簪在了发上。

    缎子般柔亮的秀发盘起，配上娇美不俗的花朵，把她整个人都衬得活色生香起来。

    “真是漂亮！”紫英不由得称赞起来。“比咱们大奶奶的妹子簪花还要漂亮！”

    大奶奶的娘家姓周，今天她的母亲周太太过来，不知是为了什么，竟然还带了大奶奶的妹子过来。

    那小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非常水秀。单看样貌，倒是不比萧合环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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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合环可是当年名动京都的大美人，大奶奶的妹子长相如此出众，跟大奶奶全无半点相似之处，跟周太太也完全不像。

    恐怕是位庶出的女儿。

    常晞笑着打趣紫英：“你是一个心眼儿里只有我，所以才看着我比旁人好。”

    “才没有呢！”紫英连忙拿起镜子替常晞照着，让她细看自己的眉眼：“大奶奶的妹子虽然貌美，可哪里有您这样的大方气度？”

    这说得倒也是实情。

    那位小姐明显是在家里拘谨惯了，举止言谈有些畏缩，看人的眼光也躲闪不定。

    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常晞当然不会刻意去操心。

    紫英已经回过话交了差使，想了想，又把路上碰到恒哥儿的事跟常晞说了。

    “夹道那一头连着外院的小门，只有一二所空屋子，再就是大爷的小书房了，恒哥儿应该就是从大爷的书房里出来的。”紫英说着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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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晞点了点头。

    听说这几天大爷事多，一直是在书房里住的，父子情深，恒哥儿去找他父亲也属正常。

    只是不知道大爷喜不喜欢在书房里被打扰？

    常晞笑着问她：“大奶奶的几个大丫鬟都在花厅，恒哥儿身边又是谁在跟着？”

    “是个没见过的男子，一身长随的打扮，看样子该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她小声嘟囔道：“府里的规矩，外男是不能擅入里院的，那人却一点也不知道避讳，倒吓了我一大跳。”

    常晞笑问：“你说什么了吗？”

    紫英忙道：“没说什么，我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对大爷大奶奶身边的人，一向是客气有礼但保持距离。今儿恒哥儿问起，我才说了我要去花园子办差事，其余的一句也没有多说。”

    常晞点了点头。

    “看来，周太太是来帮女儿稳固地位来了。”她淡淡地笑道。

    紫英不明所以，犹豫着道：“她一个外妇，怎么好去插手大爷屋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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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好插手，所以送了个插得上手的人来了。”常晞跟她说着闲话。

    紫英听得瞪大了眼睛。

    “您是说······”她满脸惊讶地道：“周太太带来的那位小姐，是要给大爷做······妾室的？”

    姐妹俩嫁给同一个丈夫？

    这样的事，在她们常家，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紫英只觉得十分别扭。

    常晞端起茶来又喝了一口，摇头道：“我看八成是这样！不然，周家那么多位小姐，怎么会单单带了这一位过来，还神神秘秘地拉着大奶奶私下里说话？”

    不过，这边大奶奶刚被冷落了几天，她的娘家这么快就知道了······

    要是说没人出去通风报信，那是不可能的。

    常晞想了想，吩咐紫英：“秦宝柱的大儿子已经去了外院，他的小儿子人还算机灵，就安排他到西角门上去当差，我要知道那边的动静。”

    紫英连忙答应下来。

    如今，常晞带来的四房陪房，每房里都有人在府上办差。

    她进府的时间短，为了不太过招摇，她给每家都只安插了一两个人，既能安抚他们内心的不安，也是个一碗水端平，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王升夫妇都去了京郊，帮她去看守陪嫁的屋子了，王大跟着府里的买办跑腿，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差事，却可以跟着学到不少东西，将来在府里当个小管事不成问题，王大则去了二门上做小厮，平时递东西传话都很方便；

    李三顶了个回事处的肥缺，负责府里上下的人情接待、安排府中事典，他为人低调务实，稳扎稳打，谁也不得罪，差事当得还算稳当；

    秦宝柱的年纪大了，两个小儿子都还成器，常晞也做主安排了差事；

    马大成则被她差遣去了江南，去看她陪嫁的田庄地亩能种些什么东西，他的独生女儿小鱼则被常晞拨到了小厨房，每月能领二百钱的月例。

    等秦宝柱的小儿子再去了西角门，家里里里外外就都能掌握些一手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