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老话脱口而出，邢毅自己都感到意外，楚光就更是闻所未闻。

    他盯住楚光，换了个说法：“意思就是不动手打架，但要解决问题。”

    “怎么解决？”

    “我问你一句话？”

    “你问。”

    “这个赖三毛，你和他打过交道没有？”

    “还打交道？避都避不赢呢。”

    “嗯，他也不认识我。”

    “赖三毛和我没打过什么交道，你也不认识他，那就……你什么意思哟，与我们无关，是不是这个问题就不好解决？”

    邢毅嘿嘿微笑：“他不认识我们两个，那这个解决办法就有了基本条件，可以考虑实施了。”

    “你想了办法？就是你说的，什么除别人的兵？”

    “委屈的屈，屈人之兵。”

    “怎么屈？”

    “走。”

    邢毅要楚光与他一同去场坝旧货摊。

    几十家旧货摊摆成两排，中间是过道。邢毅逐摊查看，询问摊主，并与他们讨价还价。

    楚光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要在这些破烂货里找出对付那家伙的办法？武器？”

    邢毅不吭声，转了一圈，挑出了两套制服，两个大檐帽，一副塑料做的玩具手铐，还找到两颗金属铸造的带有复杂图案的纪念章。

    楚光惊异：“穿上这套什么单位也不是的制服，佩戴这莫名其妙的徽章，拿着这娃娃玩的塑料手铐，就这样冒充办案人员？你觉得这，能管用？”

    邢毅搓手：“试试看？”

    楚光闭了眼睛摇头：“老弟，别在这里花费心思了，还是各人集中精力，去办理自己的手续吧，轻轻松松上车，一走了事算了。”

    邢毅拉了楚光一下：“我不能这样就走，袁班长对我们这样好，

    我要是这样走了，你不骂我忘恩负义才怪？”

    “我不会骂你的，只要你还知道这一点，这就够了，你这个办法，

    我看不行，那赖三毛不是三岁娃娃，凭这几样东西就能把他唬住？我劝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回去，有什么东西该收拾就收拾，早点走人好啦。”

    “有你在，你的义气感召，你的力量支撑，我就有信心，这事就可能办成。”

    “假扮成办案人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万一被他发现了破绽，不但没有教训着他，反而还会被他抓住把柄，弄得不好那一切都玩完。”

    “他发现不了，发现了也没什么了不起，那就变下脸来，挥舞你的铁拳，狠揍他一顿，把他打服气，让他闭嘴。”

    “你不是要文明行动吗？除人的兵吗？怎么？现在改变了，还是想动手？”楚光盯住邢毅，不相信这话从他嘴里说出。

    “这叫临机处置。”

    邢毅迈着坚定的步伐，带着楚光来到四车间。那里有一间空库房，邢毅找到管理员，说要借用半天，在里面背诵功课准备考试。说着递过去一瓶酒一包香烟。

    拿到钥匙后，在里面布置一番，就给赖三毛打电话，告诉他：“这里是农副产品供应公司，从外面给窦科长进来了一批货，卸下来了放在四车间的库房里，与科长联系过了，他现在出差在外，指明了要你马上过来取走，以防东西搁坏。”

    赖三毛急急地就赶来了，他办这类事不已经若干次，次次都有好处，吃拿顺了，一点也不会怀疑。

    等赖三毛推门进来，在旁边等候的楚光随手就把门关好，上了插销。

    屋内昏暗，就桌子上一盏台灯照明，赖三毛眼见桌子后面一个人，大檐帽，大墨镜，正襟危坐。

    回头看一眼门边这位，同样装扮，身形异常粗壮高大。

    一阵东张西望后，赖三毛怯生生道：“我来拿窦科长的东西，在哪里啊？”

    “过来一点。”桌子后面人发话，声音严厉。

    他有点迟疑，被楚光抓住臂膀，推搡了两下。

    感觉就像被老虎钳夹了一下，他忍不住叫起来：“哎哟！”

    “不要紧张。”

    邢毅移动台灯，把灯光转向他，调大亮度，直射他的眼睛。

    赖三毛眼睛眯成一条线，连忙举手遮挡。

    “不要紧张，首先要告诉你，我们是办案人员。”

    “啊？办案？什么案？”

    “你先坐下，听好了，现在还只是找你谈话，还不到那个动手时候。只是找你核对几件事，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谈完了就让你走。”

    他摸着凳子，移动半尺，将半边皮鼓靠上去。

    邢毅将一张纸摆上台子，慢慢推到他面前。

    “是什么？”

    “你仔细看好了，上面一共三个问题，看完了好好想一想，然后一个一个回答。”

    那三个问题写得明白：今年元旦节购进十对灯笼只挂了十六个，为什么？春节前后勤福利科进来的五十条火腿少了十条，被谁拿走啦？3月20号人事劳资科长孩子满月酒席上的十瓶好酒，谁给他送来的？

    他赶紧低头看了，倒抽了口冷气，眼里好像进了沙子，两只手一起用力揉。

    邢毅轻声冷笑：“看完啦？”

    “完了。”

    “三件事，你肯定都知道。”

    “这个……”

    “要我替你回答吗？”

    “不不。”

    “那你自己说。”

    “我……”

    “怎么？你做的事，你说不清楚？”

    邢毅举起一只手，手指头一松，一个手铐的环扣，轻轻落在桌面上，牵连着一条链子，再一抖，掉下来第二个环扣。

    赖三毛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套在手腕上，冰凉冰凉的，顿时就慌乱起来。

    干了坏事，赖三毛自然心里有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谁都清楚，怎样选择才算明智他也知道。

    “我说，我说清楚。”他喃喃道。

    “好，态度还算端正。刚才说了，找你来，只是谈情况，谈清楚了，你就走，不清楚，就得留下继续，肚子饿了，会有人送饭来吃，瞌睡来了，就在这里打地铺。”

    他捡起那张纸，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张大嘴出气，一五一十把那三件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

    “嗯，这些事本来就在我们掌握之中，今天主要是审查你们的态度，态度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还要进一步核实的。”

    “你们还，还要找别的人核、实吗？”

    “这你就管不着了，来，核对一遍，没有出入的话，签下你的名字吧，我们说到做到，签完了就让你走。不过如果还有人反映其它问题，如有需要，可能还会找你的。”

    赖三毛不敢回头，犹如一条丧家犬，急忙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