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时瞥了眼手臂上的疤痕。

    这些都是周念弄的。

    至于手，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实在控制不住脾气。

    情绪波动太大。

    “你想多了。”顾谨时扯过外套穿上。

    宋倾城没再问，转而道：“作为医生我很高兴，你能主动联系我。”

    幼时在心理医院不好的体验，导致顾谨时这些年对心理医生很抵触。

    他身体不同以往地僵直，声音1如既往，“我希望你保密。”

    宋倾城点头，“能理解，毕竟顾总身份不比当年，管理这么大的企业要是被人知道患有精神疾病，麻烦可不小。”

    “这个你看看。”顾谨时拿出1份协议。

    上面拟写许多条款。

    最重要的1条是如果乙方不小心泄露甲方患有精神疾病的事实，不仅要面临巨额赔偿，甲方还会依法提起诉讼。

    宋倾城将协议看了个遍，冷淡的眸子浮现1丝笑意，“顾总不愧是生意人，做什么事都不会吃亏。”

    她拿出笔，毫不犹豫签上自己的名字。

    当年没能治好顾谨时，是宋倾城的父亲很遗憾。

    他很喜爱顾谨时。

    大人总是偏爱智商优越的孩子。

    从小顾谨时就对数字，有着超强的敏锐度。

    老宋医生喜欢研究金融，没事带着顾谨时1起看。

    他还小看不懂很复杂的，却能在没有教学的情况下，将图表里1些关键数值指标理解个大概。

    老宋医生向来爱才，1心想要将他治好。

    却始终没有进展。

    母亲死亡，父亲虐待。

    顾谨时又整日被关在精神病院，病情进展缓慢。

    顾谨时挑眉，“你不问薪酬？”

    她签得利落，连薪资待遇都没问。

    宋倾城抬眸，目光难得柔和地注视着他，“顾总，不是所有人都为钱活。”

    她1直揪着顾谨时不放，劝他接受治疗。

    除了受父亲的影响，也有出于医生的责任感。

    她见过顾谨时发病的样子，也知道他是个极具天赋的商业天才。

    宋倾城见不得这样的人，孤独地从高处跌入地狱。

    伸手拉1把也好。

    即使没拉住，也算是被人救赎过。

    不至于孤独地腐烂。

    顾谨时有过那么1瞬间怔愣。

    这句话与他认知产生的冲突，莫干年以后他才明白。

    有的人活着并不只是为了金钱。

    *

    周念出院了。

    下楼时并不见顾谨时。

    以为他没来，周念松了口气。

    她整日带着面具在他面前生活。

    装病又装傻。

    真是从心理到身体上的疲惫。

    车子缓缓启动。

    1路驶向新海苑。

    周念摇下车窗，想吹吹冷风。

    却无意间从车镜里窥见不远处，悄无声息跟在后面的小车。

    驾驶座那张熟悉的脸。

    她再熟悉不过了。

    周念摇上车窗，靠在车后背。

    怀里手机震动，周念拿起1看。

    是常宠儿。

    【阿念，秦大海把东西给我了，我给你发个定位，速来。】

    周念收了手机对司机说，“掉头。”

    司机有些为难，“太太，顾总吩咐回新海苑。”

    周念语气加重，仿佛发病前兆，“我就要掉头！”

    司机不敢跟周念顶撞，只好1边掉头1边悄悄跟胡范汇报。

    顾谨时看着前方的车子，在路口掉头后消失在车海里。

    手指微不可闻捏紧。

    她想逃？

    几乎是下意识的念头却被顾谨时压制住。

    胡范打电话来禀报。

    话末，他问，“要不要派人找找？”

    顾谨时找个路口变道朝公司驶去，“不用。”

    他突然想看看，周念到底会不会跑。

    想知道她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离开他？

    整个a市都有他的人脉，他有这个自信去试探。

    秦大海手里有与秦韩霜的聊天记录，还有1些公共场合监控以及电话录音。

    不得不说为了能威胁秦韩霜拿钱，秦大海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周念将u盘放进包里。

    寒风将她的发吹起，她平静地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准备好了吗？

    刀已架好，上帝之斩终将落下。

    罪恶的你，我绝不饶恕。

    过去两个小时3分钟。

    顾谨时开会时收到周念回新海苑的消息。

    心情莫名其妙变好。

    最后1位员工发完言，他起身嘴角上扬，“快到除夕了，多跟家人聚1聚。”

    满室安静，但气氛显然柔和了许多。

    每次顾谨时开会气压都控制不住很低。

    仍旧没人敢动。

    顾谨时拿起笔记本，补充道：“可以下班了。”

    整个办公室肉眼可见的开心。

    顾谨时作为出了名的工作狂，鲜少这么通情达理。

    众人都忍不住猜测是什么让他如此反常。

    胡范也提前下班。

    顾谨时推了好几个工作，开车回新海苑。

    刚走到门口就传来1阵菜香。

    大厅电视机里放着小品，时不时传来观众笑声。

    厨房1阵炒菜声。

    女佣见顾谨时回来，赶忙过来解释，“先生，太太她闹着要做饭，我们也不敢拦，怕她又发病。”

    顾谨时1边换拖鞋，1边回道：“让她做，看着点，别受伤就行。”

    周念性情时而变化，不似之前。

    顾谨时是知道的。

    他望着满桌的菜，都是家常菜。

    色泽鲜艳，香气阵阵。

    从结婚到现在他还没吃过她做的饭菜。

    周念端着最后1个盘子出来，她穿着粉色围腰，宽大的卫衣和裤子，鲨鱼夹随意盘起发，围腰上还有油渍。

    顾谨时望着她说不出的满足。

    电视机里小品还在放，时不时传出嘻嘻哈哈的声音，暖黄色光打在餐桌上，菜肴也变得更有食欲。

    顾谨时解了西装扣，坐在周念对面。

    俩人相对而坐。

    他1抬头就能看到她柔和的5官，暖光落在上面温柔了眉眼。

    人间的烟火气。

    顾谨时还是第1次经历。

    顾家晚宴都是虚与委蛇，其它时候，他都泡在酒桌上。

    从来没有那1刻，像现在这样平淡又深刻。

    这或许是他们这1世最像夫妻的时刻。

    中途顾谨时接到工作电话，他没接。

    直到吃完饭，看着周念上楼后他才去处理。

    听着楼下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周念紧绷的神经才松开。

    为了不让顾谨时去调查她的行踪，她故意反常做了顿饭。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应该1时不会想到去查。

    浴室里。

    周念手里握着u盘慢慢摩梭。

    这里没监控。

    她拿出手机给秦韩霜打电话。

    手机响了很久才接。

    电话那边传来的却不是秦韩霜的声音。

    周爸爸的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阿念？”

    他显然很惊讶，周念会主动给秦韩霜打电话。

    毕竟之前俩人闹得很不愉快。

    “是我。”周念又问“阿姨呢？”

    周爸爸顿了顿道：“正在给秀秀挑衣服呢，过几天要去面试大学。”

    周念唇角上扬，想起上1世周秀秀1直想出国深造，“哦，那你待会儿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说完就准备挂断。

    周爸爸却突然开口，声音支支吾吾，“阿念啊，爸爸...额...对不起你，上次的事情后来秀秀说了，是个误会，不是你的错。”

    周念捏着u盘的手指收紧。

    脑海里又想起上1世自己死后周爸爸抹泪的样子。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夏柔唯1的至亲。

    血缘这个东西很奇怪。

    明明看不见，却总是能牵动着人的心。

    周念突然想给秦韩霜1个忏悔的机会。

    忏悔并不等于饶恕，该承担的责任她1分也逃不掉。

    周爸爸很爱秦韩霜，上1世她也看得很清楚。

    周念怕打击到他。

    “知道了。”周念声音很轻。

    没过多久秦韩霜电话打过来。

    周念平静道：“最近有空吗？见个面吧。”

    秦韩霜忙着陪周秀秀准备面试，才没空搭理周念。

    这个学校是世界名校，周秀秀要是能进去，1定能结识更多豪门。

    “没空。”秦韩霜准备挂断电话。

    就听周念慢悠悠的声音传来，“我把地址发给你。”

    “周念，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周念冷笑，“你会后悔的。”

    挂断电话。

    周念直接发了1段录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