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语气十分自然，中气也很足，不像是遇到了什么事儿的样子。

    秦岩这才放下心来，当下就想问裴砚如何进去，就看到对方直接推开了门往里头走。

    就这样？

    然后他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两个人，一上一下，顾锦圆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对的好像不只是那个高高坐在上面的老人，还有她面前带着牌匾的裴家这么多年巍巍的底蕴。

    裴老太爷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进来似的，脸上仍旧带着那种若有似无的笑容，目光也仍旧落在顾锦圆的身上。

    “顾家在京城甚至连三流门第都算不上，放眼整个大启，更是完全上不了道，至于你如今用的这个身份，呵呵……”

    他只是用一声简短的笑意来表达他的想法。

    顾锦圆没有笑，而是仍旧用那样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你这样的身份，能入裴家门，嫁给我裴家最有出息的儿郎，已经是极大的体面了。

    不管往哪儿说，谁都不会否认这一点，你既然如今在宫里，应该也清楚我们书辞的婚事被多少人关注着，你总不能还要想着嫁给我们书辞做正妻吧？”

    听到这话，秦岩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裴砚。

    而他则是快步走向了顾锦圆。

    面对对面之人的无礼，顾锦圆好像有些过于平静，她根本没有回答，只是含笑地站在那里。

    裴砚的声音随即传来，“她不会嫁进裴家，至于正妻不正妻，更与裴家没有关系。”

    听到这话，顾锦圆脸上的笑意终于弥漫到了眼底。

    裴老太爷的视线已经转向了裴砚，而顾锦圆反倒成了一个看客似的。

    她双手抱胸地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

    裴老太爷脸上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些怒容，他的视线也终于从顾锦圆的脸上移开，好像到这个时候才看到裴砚似的，“来了青州这么久，家里三催四请的你才过来了一趟，却只是应付一场。

    今日这般过来，又如此不懂礼数，竟然直闯我的院子，这是已经不将我放在眼里，不将裴家放在眼里了？”

    裴砚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在匆匆地看了顾锦圆一眼，确定她没事儿之后，才终于转向了对面的老人，“今日过来，难道不是叔祖父一手安排的么？”

    裴老太爷冷笑道：“看来，你果然早就已经不满家里的对你的安排了。”

    “我从来未曾说过我满意。”

    这样的话他竟然是平平静静地说出来的。

    顾锦圆终于确定，这个人平日里那样的态度对自己，可能真的就是一种习惯。

    但是这样的话，直接气得裴老太爷一个茶碗砸了过来了，“裴砚我看你真的是翅膀硬了，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的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

    裴砚仍旧面无表情，但是顾锦圆注意到了他衣袖下的手掌已经紧握成了权。

    “我想，叔祖父今日这样安排我过来，应该不是只想着对我发火的吧？那么，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吧！”

    裴老太爷看着站在下面的年轻人，这是他头一回如此认真地审视着他。

    这个孩子从小就聪明，而且比之于同龄的孩子，最难能可贵的还是他身上那种似乎天然带来的一种沉稳。

    打从他第一天来到自己的面前，裴老太爷就认定这个孩子对于裴家的将来很重要。

    果不其然，后来面对一次次的考验，裴砚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几乎每一项都能完美完成。

    虽然他的父母很让自己不满意，可这并不影响他对裴砚的栽培。

    只是后来等这个孩子大了，他也才渐渐地发现，哪怕是从小就开始培养，这个孩子与旁的孩子还是不一样。

    他好像很早就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些想法说出来的意思。

    这对于裴家如此花心思养出来的孩子，似乎是一件让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等到裴砚十几岁，他竟然能瞒过全家上下所有人，一个人独自负笈游学，然后又一个人在外闯荡。

    偏偏他竟然还真的做到了一些事情，结交了一些人，还有了些不可思议的际遇。

    裴老太爷从来不是那等限制孩子发展的人，尤其是在刚开始的阶段。

    所以他一面纵容他，一面观察他。

    看着他一路往上爬，看着他考上状元，进入翰林院。

    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得到赏识，得放外任。

    而后赵家出事，以裴老太爷对裴砚的观察，这事儿说不得他就会出手。

    因为观察得久了，就会发现这个孩子实际上是外冷内热，赵家小儿与他有过命的交情，他不可能会置之不理。

    裴砚的母亲过世得恰逢其时，丁忧三年，一切尘埃落定。

    直到现在，直到这个女子的出现。

    实际上，裴老太爷没有注意到顾锦圆，到底只是个不起眼的官家小姐，直到闽南的事情发生。

    他才猛然惊觉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面前的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同样没有那么简单。

    “其他的事儿，都可以先放一放，郑家的婚事儿已经提了好几年，宫里头你姐姐想要说合你与长宁长公主的事儿，我都给推了，但是这郑家推不得。

    我知道你如今事务繁忙，眼看着郑家姑娘也到了年纪，你更是拖了好几年，所以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做主，你是想要在青州办呢？还是往京城去办？只是在京城办的时候……”

    “叔祖父不用试探，”裴砚轻声打断他的话，“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郑家的婚事我不会接受。”

    裴老太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不能接受？”

    说着他指了指顾锦圆，“因为这个毛丫头？长到这么大，我什么都教给了你，难道你不知道你婚事的重要性？这个时候你跟我说不娶郑家娘……”

    裴砚往前一步，将顾锦圆拦在了背后，而后才淡淡道：“与她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婚事，没有打算让你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