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赈灾的情况一目了然。

    田景文几乎是交出了一张满分答卷，州城和几个府城都设立了灾民容纳所，而且容纳灾民的数量，灾民的来源，日常的供给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整个青州给灾民的物资情况，同样细致到了每一条的明细。

    每个县城也都有相应的材料交上来。

    今日白天裴砚和太子便是跟着田景文一行人去探望了灾民。

    房子虽然算不得好，但是遮风避雨也足够了，每个灾民没有多宽敞的地方，但也足够躺下，且也有一些简单的御寒物资。

    在这些灾棚外，便是药堂和膳堂，东西都算不得好，将将能够维持这些灾民的生存。

    田景文又带着他们去了库房，里头的每一样东西都记录在案，每日里的消耗同样有迹可循。

    “因为确定朝廷肯定不会丢下我们青州不管，所以虽然物资紧张，但是我们也没有刻意压低这些灾民供应的标准。

    只要朝廷的赈灾粮食一到，这些就可以续上了，而且州府和各个县城也组成了抢险队，往各个受灾地区去疏通道路，重建这些灾民的住所。”

    这是田景文给太子和裴砚的报告上说的。

    当顾锦圆将她看到的说出来的时候，太子着实有些疑惑，“州城的灾民我们今日都见过了，这一批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锦圆同样疑惑，冷笑了一声道：“这个可能就要问田景文了。”

    “你今日过去可有人见到？”

    裴砚忽然开口问道。

    顾锦圆摇了摇头，“见肯定是有人见过的，但我今日化了妆，应该没有人会认出我，且来回都绕了路，后面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尾巴。”

    她说完话，便明白了裴砚的意思，“那现在怎么说？”

    “不能轻举妄动，”裴砚十分果断回答道，“再等几个县城的情况，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至于那个破庙……找两个妥当的人去小心观察，你不要再去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朝明晨也反应了过来，“你是怕他们杀人灭口？”

    太子悚然一惊，“不是说那里有两三百个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有的时候，在这样的政治事件面前，两三百条人命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今日顾锦圆从那个老杖那里听来的那句话，没有在这里，那就是没了。

    明明县里还有灾民收容点，且州城也有另外的收容点，为何那个老杖会如此说话？

    “明日我去一趟裴家。”

    裴砚这话说出来，朝明晨不由看了他两眼，随即轻轻点头道：“是该去看看了，不管怎么样，这边真正的情况，裴家已经要给你另一个说法才是。”

    裴家不是官府，作为地方大户，对于这场天灾的看法，自然该有他们的角度。

    太子下意识地就问道：“我要去吗？”

    “殿下照常行事就行，”裴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日做的就很好。”

    顾锦圆还等着蛛网的消息，她的身份只是个侍卫，没有人会留意她，当然……

    除了裴家。

    第二日她便遇到了裴家人。

    只是没有想到是个妇人。

    “顾小姐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书辞的伯母，你叫我裵太太就行了。”

    这般直白地喊出她的名字，顾锦圆当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十分淡漠道：“裵太太可能认错人了，我姓齐。”

    “你说姓齐就姓齐吧！”那裵太太长着一张颇先富贵的脸，这个时候笑起来，显得十分和善，“你难得来青州一趟，既然遇着了，不如一块儿坐坐？”

    对方显然是有话要跟她说，顾锦圆也想知道她这个时候找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便也没有拒绝。

    只是看了看冷清的街道，笑着道：“不知道裵太太想要在哪里谈？”

    “齐小姐跟我来。”

    对方还真是从善如流，说是姓齐，毫不犹豫地就转了口风。

    顾锦圆跟着她，一路走到旁边的一座茶楼，丫鬟上前敲了敲门，便有人在旁边的窗户探了半个头，就把门给打开了。

    等进去之后，顾锦圆才发现，这里除了关着门，与平日里的茶楼并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人比较少。

    可就算是如此，桌面上也是半点儿灰尘不见，可见来往的伙计十分殷勤，这便不难推算出，这个茶楼实际上还在营业中。

    顾锦圆心里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这位裵太太竟然还一路引着她上了二楼，直接进了一间包厢。

    还是和平日里一样，招呼伙计过来要了茶水和点心。

    大概是看到顾锦圆神色中的不虞，裵太太笑着道：“虽然是受了灾，但是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我们家也不是那等普通人家，收成少一些，倒也影响不了当下的生活。”

    可如今外头那些灾民还吃不上饭吃不上药！

    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裵太太说的半点儿错都没有。

    他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就不会被天灾打击到，大概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如此隐蔽行事，已经是给了官府，给了那些灾民最大的体面了。

    “尝尝这茶，是我们当地的，味道着实不错。”

    看着桌上用名贵的茶具装着的茶水，以及那碟子里精致的点心，顾锦圆着实没有办法露出好脸色。

    “裵太太不如直说吧！我是殿下跟前的人，离开太久不大好。”

    “在我面前就不要这般遮掩了，”裵太太笑了笑，“你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你父亲是京兆府尹顾青山，母亲是原来镇国公府的养女，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换了个身份，去了太子的身边……”

    大约是见顾锦圆的脸色不大好看，她连忙道：“不过你不要紧张，我们裴家也不是那等喜欢揭人阴私的人，顾小姐既然换了身份，想来也有自己的考量。

    我们也是一样，若不是因为顾小姐和我们家书辞关系有些近，我们也不会调查得这么深，便是在我们裴家，也没有两个人知道这一点的，你尽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