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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请息怒
五百一十七、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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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天策府率援金讨逆联军离蔡北上,经过东京城时汇合杨大郎部,共计八万余人继续往南京进发。

    行军途中,各军素质差异很快便显现出来。

    淮北军即使将每日行军距离由八十里缩减为六十里,安丰、临安两朝将士依旧叫苦不迭,时常出现掉队情况。

    只得让张叔夜、罗汝楫率领后队沿途收拢掉队将士。

    以至于五月中旬时陈初所在的中军已抵达南京城,而后队才刚到二百里外的霸州。

    而受招前来助战的西夏军三万人早在四月中旬已驻在了京东望京驿。

    入城当晚,陈初便招来一直留在南京的李科相见。

    “举业,可想家了?”

    二人从南线阁街头,径直走向皇城宣阳门。

    “回王爷,说不想家那是假的,但比起家中那温柔乡,属下还是更喜欢这北地凛冽朔风”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宣阳门前。

    按说,此刻暮色已重,外人不得轻易再入皇城,可今日守在此处的十七团团副周宗发像是已得到了提前通知,特意没有落锁。

    即使在东京城外战况最为胶着的时候,驻守南京城的淮北两团也没有被征调南下,可见陈初对此处的看重。

    “敬礼!”

    周宗发一声低喝,守城军士齐齐行礼。

    陈初回了礼,喊一声‘稍息’,随后便带着李科穿过长且幽暗的门洞,进入了皇城。

    今日,皇后同太子回宫,宫内稍显忙乱了些,宣阳门内的前殿广场上不时有宫女太监提着灯笼进进出出。

    偶有宫人看见一身蟒袍的陈初,却也不惊愕,行礼后各忙各的。

    李科引着陈初穿过殿前广场右侧的千步廊,停在一栋黑灯瞎火的宫殿前,低声道:“东家,这便是来宁宫,东家若想将天策府办公场所安置在紧邻中枢的位置,此处最佳。”

    陈初细细打量一番,点了点头。

    来宁宫位处皇城外城,与三省六部办公的地方东西呼应,距离百官上朝的大安殿仅隔了一道应天门,大概和后世满清的军机处在同一个位置。

    将天策府安置在此,不但可以让天策府属官省了繁琐的入宫流程,还可随时监控百官、朝局,加快公文传递效率。

    陈初对来宁宫很满意,随后才提起了另一桩事,“西夏军那边怎样?”

    “此次西夏军的主帅是皇帝李仁孝之弟李仁友,年纪刚及弱冠.”

    “军容怎样?”

    “军容.上月底,属下曾随韩尝前往望京驿犒军,见营中军士半数皆为老弱,便是青壮也不像是老兵。更重要的是,整个军营内死气沉沉,实在不像是为祸齐周百余年的西北雄兵”

    李科捡扼要的禀报后,又加上了自己的分析,“想来,东京一战后,我军追击千里直入西夏腹地、兵临兴庆府,彻底将他们的心气打没了。”

    这话倒是有依据,以西夏这般不足三百万口的小国,一战损失十几万青壮,不但耗空了国防力量,便是生产能力也遭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也正是在齐军的巨大压力下,李仁孝才被逼无奈,再从国内本已所剩无几的男丁中又抽了三万人来南京助战。

    西北,有郑国公、枢密副使范恭知这样的老狐狸坐镇,西夏不出几年便得被耗死

    就如这次,范恭知年初来信时,解释了为何必须逼迫西夏军四月中旬前赶到南京西夏汉化百余年,早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变作了耕牧并举,他们的主要粮食作物便是麦子和糜子。

    而麦子五月熟、糜子八月熟因东京一战大量损失的劳力,必会因此次抽调三万男丁而变得愈加捉襟见肘。

    你看,你西夏收割庄稼时的劳动力不够,我齐国西北军刚好有人,帮你收割一下合情合理吧?

    至于收获以后粮食归谁,那就再说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去往内城的应天门,李科见状,低声道:“属下先行告退”

    再往里头走,便是后宫了,李科外臣的身份不合适。

    陈初点点头,则继续往里走,守在宫门的太监对此熟视无睹。

    沿着大安殿一侧,陈初穿过宣明门,得到消息的总管太监徐德海已提着灯笼快步迎了出来。

    这徐德海也是黄豆豆的干儿,宣庆二年淮北军进了南京城,前者被调来听用。

    见楚王有入后宫的意思,徐德海非常有眼色的支使了一名随行小黄门,让其在前头开路,驱赶不相干的人等,以免楚王夜入后宫被过多的人看见。

    陈初却毫不在意,只道:“皇后娘娘在何处?”

    “禀王爷,娘娘在昭明宫。”

    “前头引路.”

    “是。”

    昭明宫,自金帝病重昏睡,便一直住在此间。

    太子完颜安在淮北受了一肚子委屈,自今日回宫便一直留在昭明宫内。

    酉时末,掌灯时分。

    宫人点燃一盏又一盏牛油大烛,寝殿内灯火通明,却见这小太子趴在父皇的病榻前,双眼含泪。

    同在此间的柴圆仪见状,上前劝慰道:“时辰不早了,殿下回东宫歇息吧。”

    完颜安却抹了把泪,倔犟道:“儿臣不困,想和父皇说说话。”

    柴圆仪叹了一声,轻抚完颜安脑袋,柔声道:“如今你父皇不能理事,社稷大任全担在你肩上,不可任性。”

    许是柴圆仪温柔的动作起了作用,自小缺乏母爱的完颜安,在淮北时对前者的些许不满随即消散,只见他一个侧身抱了柴圆仪的腰,抽噎道:“母后,若父皇能理事,那淮北小儿岂敢欺我!待儿臣长大,重整大金,挥师南下一定杀了那陈稷!还有那陈娆,儿臣也不能放过她!”

    许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完颜安觉着自己又行了。

    柴圆仪闻言,下意识看了侍立一旁的白露一眼。

    白露目光下垂,毫无波澜.蒲鲜嬷嬷被杖毙后,白露便是柴圆仪给完颜安新找的嬷嬷兼东宫女官。

    不听母后回应,完颜安不由抬起头望着柴圆仪道:“母后,您一定要帮儿臣!”

    “嗯”

    柴圆仪含糊应了一声。

    这时,却有一名小黄门轻手轻脚入了寝殿,在白露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白露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知晓。

接着,白露和柴圆仪对视一眼,后者知晓白露有事要禀,这才挣脱完颜安走了过来。

    “徐公公让人传话,王爷正朝娘娘这里来”

    柴圆仪一听这个,意外之余竟露出些许期待神色.心情压抑困苦多年,她为数不多的快活日子,便是当初与楚王做露水夫妻的那几日。

    那是从身体到灵魂、由内而外的宣泄。

    不过,柴圆仪能在金国生存下去,自然是极知进退之人,接触了一回蔡婳,便知王府女眷不好招惹。

    是以,在淮北时分外坦诚和老实。

    这回,楚王北来,也有家眷同行,是柴圆仪了解不多的陈瑾瑜,但后者却随着众多天策府文臣、家眷在后军,据说刚过霸州,还得三四日才能抵达南京。

    心里有了期盼,柴圆仪不由急切了些,转头对完颜安道:“殿下,该回宫歇息了。”

    “母后.儿臣今晚想留在昭明宫,陪陪父皇.”

    “殿下!方才我与你说的都忘了么!”

    柴圆仪露出了严厉神色,完颜安还真的对这位名义上的母后敬爱有加,见状不得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完颜亶的病榻。

    随白露离去前,还不忘朝柴圆仪一礼,恭敬道:“那儿臣便回宫了,劳母后照应父皇。”

    完颜安前脚刚离开,柴圆仪便对着镜子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

    不多时,陈初便在徐德海的引领下,踏入昭明宫寝殿,先扫量了一眼完颜亶,这才看向了柴圆仪。

    “见过楚王.”柴圆仪如风摆柳一般,款款一礼。

    后方,徐德海悄悄退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殿门。

    随后亲自站在殿门外,对左右宫人道:“你们且退下吧,此处由咱家亲自照应”

    “是~”

    齐齐应喏后,随着一阵轻微脚步,外头安静了下来。

    “连日赶路,舟车劳顿,王爷可需沐浴?”

    柴圆仪轻移莲步走到陈初身前,缓缓蹲了下去,边帮陈初解腰间玉带,边仰脸说道。

    姿势神态,完全是一副被征服者、任君采劼的模样。

    再加上她这身华贵的凤冠霞帔,反差极大确实难顶。

    但陈初却呵呵一笑,伸手抓住了柴圆仪解腰带的双手,只道:“娘娘,外臣有桩事要与你商议。”

    见陈初目光清明,柴圆仪瞬间敛了那宛如淫娃般的神态,缓缓起身后,已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楚王有何事?”

    “此次北伐亮逆,终归是金国家事,名不正则言不顺,外臣想请陛下亲征!”

    “.”

    柴圆仪下意识转头看向了病榻上的完颜亶,稍一思索便道:“以陛下如今模样,恐难以成行呀。”

    御驾亲征为的是鼓舞士气,可完颜亶眼下的模样,别说鼓舞士气了,便是抬的前线,也只会扰乱军心。

    实在没必要。

    可陈初却道:“先皇不行,但新皇年少英武,他去往前线,必将士气大振!”

    “.”

    柴圆仪愕然看向陈初,先皇、新皇?

    完颜亶还没死呢.

    经过母妃一事,柴圆仪早已彻底和陈初结为政治同盟,只不过后者占据主导,她是一个负责配合的配角。

    短暂错愕后,柴圆仪望着完颜亶,低声道:“楚王准备怎样?”

    陈初慢慢踱到了病榻前,居高临下望着完颜亶,却道:“娘娘久在深宫,如何处置一人、不用毒且不留外伤,应该比我有经验吧?”

    话已至此,柴圆仪反倒彻底放下了心理包袱,上前几步和陈初并肩而立,同样看着完颜亶,沉吟几息后道:“不用毒且不留外伤.若是健康之人尚有些难度,但一个久病之人,却也不难。”

    “哦?愿闻其详.”陈初笑道。

    柴圆仪回了一个端庄笑容,却道:“久病之人,肺气不足,只需以柔软重物压在此人胸口,不出两刻钟,必能窒息而亡。”

    “此法不错!”

    两人说话间,却见已在病榻上趟了两年的完颜亶陡然间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口起伏频率远胜方才。

    甚至平放在身侧的手指都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许是多年来深藏于内心的恐惧,柴圆仪见状不由大惊失色,连退几步,下意识道:“他他听到了?”

    完颜亶已近似植物人的方式躺了两年陈初确实听说过,极个别植物人虽不能动弹,却能保有一部分清醒意识。

    好奇之下,陈初甚至上前捏了捏完颜亶的手,一度有些遗憾,若早知如此,便让无根道长带着他的医疗小组将完颜亶研究一番了,说不定完颜亶还能为淮北医疗的事业发展做出一些贡献。

    可柴圆仪却吓坏了如果说这两年间完颜亶一直有意识,那自己和陈初在寝殿内、在他病榻前的媾和,完颜亶岂不是一清二楚!

    而陈初却在龙床边上坐了,甚至伸手在完颜亶剧烈起伏的胸口轻抚了几下,似在帮他顺气。

    楚王人还怪好哩。

    随后却听他道:“陛下,事到如今,我便不说帮丁未之难时的中原百姓报仇之类的空话了。总之,你这大金、你的太子,还有皇后娘娘,我都会帮你照顾好,你且安心去吧”

    说罢,陈初转头看向了柴圆仪,笑的一脸温柔,“娘娘怕甚?陛下躺在此处也是受苦,你这是在帮他解脱。请娘娘送陛下上路吧”

    翌日,寅时末。

    正是黎明前最晦暗之时,置于仁政门外的大钟忽然被敲响,紧接着,圣安寺、崇效寺等皇家寺院同时钟声大作。

    南京留守张浩、行尚书省宰相韩尝等重臣纷纷从睡梦中惊醒,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皇帝大行!

    至辰时天光大亮,宫门开启,马上有确切消息传出.金历圣元二年,五月十三,皇上崩于昭明殿寝宫之内。

    金帝大行,南京诸臣皆有心理准备,毕竟后者已缠绵病榻两年。

    但巧就巧在,楚王昨日刚刚入城,金帝当夜驾崩。

    后世有不可信的野史载,楚王夜入宫闱,弑金帝于昭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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