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舸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困得睁不开眼。

    下一瞬，一股消毒水独有的刺鼻味道钻入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烦躁的咕哝了一声，刚准备睁开眼时，就感觉有一只手正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缓缓睁开眼，林舸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半靠在病床上的消瘦女人，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妈妈？”

    林舸瞬间清醒过来，立刻坐起了身，他盯着母亲的面容，仔细打量了好久。

    “小舸，最近让你来回跑，累惨了吧！”

    母亲满眼怜惜的看着林舸，她的声音很轻，简单的一句话，竟有种让她喘不上气的感觉。

    看着饱受病痛折磨的母亲，林舸心中难受到了极点。

    他站起身，扶着母亲靠在病床的床头，“妈，这有什么累的！医院离学校没几步路，我放学就直接过来了。”

    林舸宽慰着母亲，顺手替母亲打理了一下枯黄的发丝。

    重新坐回病床边的椅子，林舸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脚边拎起黄布包，从里面翻找出几张奖状，递给了母亲。

    “妈，我最近又考了全校第一！你看，这是今天才发下来的奖状！”

    看着眼前的奖状，母亲的眼中满是欣慰，她从林舸手里接过奖状，枯瘦的手慢慢抚摸着上面的烫金花纹，仿佛这薄薄的几张纸就是稀世珍宝一般。

    见母亲精神头似乎好了一点，林舸继续笑嘻嘻的说道：“你们班上的那个黄娟，这次语文就比我少两分，屈居第二，把那丫头都给气哭了！哈哈！”

    母亲看着得意洋洋的林舸，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可不要翘尾巴，小娟那个丫头一直都很努力，你要是骄傲自满，可就要被她给甩开了！”

    林舸将母亲的手握在掌中，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妈，我知道啦！”

    母亲笑着摸了摸林舸的头，转而叹息道：“哎！也不知道我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好？也不知道班里那些小崽子最近怎么样了，别我一不在，他们就开始撒野了！”

    “妈，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你就少操点心吧！”林舸宽慰了母亲一句，接着撇了撇嘴，一脸幸灾乐祸的说，“他们可不敢呢！李老怪亲自坐镇，他们哪敢闹腾啊！”

    母亲伸手戳了戳林舸的脑门，“不许给李老师起外号！没礼貌！”

    “好好好，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林舸嘻嘻哈哈的认错，然后起身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饭盒。

    “妈，你饿不饿？奶奶给你包了点馄饨，我去给你煮！”

    母亲笑着点了点头，林舸立马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病房。

    他捧着饭盒一路小跑的钻进了值班医生的休息室，推开门，林舸冲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白大褂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赵大夫，我奶奶今天包了肉馄饨，一会你也尝尝啊！”

    赵医生看着林舸熟稔的从值班室取暖炉上取下水壶，将一口小锅放了上去，开始煮起了馄饨。

    赵医生放下手中的书，叹了口气，对林舸招了招手。

    等林舸一脸疑惑的走过来，赵医生抿了抿嘴，沉声说道：“小舸，赵哥和你说个事。”

    看着赵医生脸上凝重的表情，林舸瞬间心中一紧，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一言不发。

    赵医生看着脸上变了色的林舸，再次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按理说，这事我是不该和你说的，可总是碰不到林叔，我也只好告诉你了。

    刘老师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咨询了好几个省城的专家，可都没有什么好的措施来控制她的病情。”

    说到这，赵医生的脸上露出了沉痛的神色，“我很惭愧……但我们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这段时间，你和林叔有空就多陪陪刘老师吧！她……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听见赵医生的话，林舸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不住的发黑，整个人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赵医生眼看林舸情况不对，一把伸手扶住了他，起身让他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过了好半天，林舸才回过神来，他咕咚一下跪在了赵医生面前，眼泪夺眶而出。

    “赵医生，赵哥！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妈！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的……”

    “唉唉！小舸，你别这样！你先起来！快起来！”赵医生扶住跪在地上的林舸，用力想要把他给拉起来。

    看着声泪俱下的林舸，赵医生心里也堵得慌。

    就在两人拉扯的时候，值班室的门嘭的一下被人推开，一个护士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赵医生！赵医生，你快去看看吧！12床的刘老师好像不行了！”

    这一声焦急的呼唤，一下让赵医生和林舸懵了，两人呆愣愣的看向了那护士。

    林舸像是被人在心口剜了一刀，从地上弹起来，哭喊着冲出了值班室。

    赵医生重重叹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值班室里，只留下那一锅馄饨随着那沸腾的汤水，上下滚动着。

    冲进病房，林舸发了疯的扑过去，一把扑到了母亲的面前。

    “妈！妈！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林舸的哭喊声响彻整间病房，他抓住母亲的手臂，不停的摇晃着。

    似乎是听见了儿子的呼唤，母亲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向了林舸，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露出一个微笑。

    “小舸，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病房里的光线慢慢的黯淡了下来，可林舸却毫无察觉。

    看着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的母亲，林舸心如刀绞，他不停的晃动着母亲的手臂，做着无用的挣扎。

    穿着白大褂的赵医生缓缓走到林舸身边，他俯下身，凑到了林舸的耳边。

    “你母亲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她不想你们担心，所以每次都强打着精神来安慰你们！

    其实她很害怕，害怕死亡，害怕离开你们！

    她一直活在恐惧中，身心俱疲！可是为了你们，她不得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舸豁然回头，就看见赵医生原本儒雅的脸上，此时却挂着诡异的笑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林舸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赵医生的衣襟，大声咆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对我妈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害死她的？！”

    赵医生怪笑一声，轻轻一抬手将林舸掀了一个跟头。

    “我？我只是个观众！我在你的记忆里发现了这出好戏，忍不住就重新演绎了出来！

    怎么样？我可是一丝不苟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你还满意吗？”

    赵医生直起腰，皱起鼻子满意的嗅了嗅，“啊！这种恐惧和绝望混合的味道，可真是香甜啊！想不到你这个天宫的走狗，居然还有这种经历啊！”

    林舸从地上弹身而起，咬牙切齿的挥拳朝赵医生打去，只可惜，他的拳头才挥到一半，便被赵医生轻松的捏住了手腕，再无法寸进。

    赵医生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怪笑，语气阴森的说：“不要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说完，他猛地一推林舸，黑暗便再次席卷了林舸的意识。